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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和之前白院长给出的诊断报告差不多。首先是确认了九年前那次手术确实做得不够完美，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也提了人工耳蜗的事，仍然是说感音和传导神经都没问题，是中枢神经损伤导致的耳聋，即便装了人工耳蜗也没用。目前恶化的病变部位正好和这部分神经有所重合，也正是例证之一。最后结论，两份报告都说还没有把握做这样的开颅手术，但也说，之所以没有把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担心做了手术的后果可能比不做更加严重，而且就目前状况来看，还不确定病变部位到底有何影响。”

宫熙贤放下手里的报告，神思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意思就是，幸运的话，一切就都没事。”

“你也说没事，为什么这么难过？没准那就是个肿块。”林远捧住宫熙贤，拇指摩挲她双颊：“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伤心也没用。而且这次不一样，好坏都还有时间。”

这次？当然是和九年前那次相比。宫熙贤想象不出十几岁的林远那时会有多么混乱，因为眼下他既没有故事里的那种歇斯底里，情节也没有按照得知患病第一时间就推开她这种走向展开，甚至安慰的话都是病人自己来说，这些显然不能给她提供想象的线索。

收到报告的当天，林远出院。之后就像他说的，真的一切如常，甚至宫熙贤都觉得，林远对她比之以往更加用心，也更加亲密。如果没有手里这本《病后心理护理手册》，她都要怀疑那次事故是否真的发生过。

宋一凡并不知道林远的事，见她捧着书发呆，问得小心：“老板，家里谁生病了吗？”

“没有。应该是今天早上拿错了。”宫熙贤不想多言，随口搪塞过去。

“人就是这样，紧张的时候注意力集中，不容易出错，但紧张过后的倦怠期，反而没那么小心了，简直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前阵子那么忙，现在就剩两家设计所进入最后决赛局，我们也算告一段落了，可不就松懈了嘛。你猜我今天早上从哪里找到的手机？冰箱，这是人类脑袋做出来的事么。“

”不过，这书倒是挺有意思，这上面说有些人生了病会假装表面无事，却在背后独自崩溃，你觉得会有这样的人吗？“

“作者这样写，那自然是见过，但怎么听都像电视剧里演的，现实中哪有人费力假装这些，生病治病养病已经耗尽心力了好么，反正我见过的病人，都是该哭哭该笑笑，表面无事估计就是真的无事。”

“电视剧害人不浅。”

“也不全然是。我倒不是说将那些古代的家长里短搬到现代有多大意义，而是有一些思考确实值得注意。就像我正砸追的一部剧，讲的是女主被家人吸血，她自己又去吸血男主，男主要是个超级有能力的还好，偏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那怎么办？分还是和？分手，男主肯定被骂薄情寡义，不分吧，他自己也要一起陷落。观众都是不明事理的，纷纷说女主脱离她的家庭不就好了。哪里有那么容易，假如真不管家人了，余生都会不得安宁。换你是女主，你会怎么做？”

“显然她不是做选择的那方，你也说她去吸血男主了。”

“说到这个，偏个题，不完美的女主正是吸引我看下去的地方。我当时一看这个人设就想说，现在有这么讲故事的电视剧吗？女主不都是完美的么？不仅如此，不是即便讲坏人都怕脸谱化，都不能说他们是彻彻底底的坏么，都要为了角色更加丰满非要找个有情可原出来么？”

“确实，这也正是隐患所在。没人注意到这其实是个错误引导，会让意识薄弱或者标榜辩证的人陷入危险，难道不是应该加强大家对坏人的印象更加有意义吗？比如犯罪记录，比如信用记录，千万不要说记录一通只是为了占用存储器。是什么让这些定义好人坏人的记录成了摆设，很难说没有这种引导的影响。”

“这个故事尚且还谈不上好人和坏人，更多的是责任感问题。不过且不说女主吧，软弱和依赖性本就是还未成熟的人的通病，单说男主，假如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择？”

“如果是经济问题，我是乐观派，大家一起奋斗早晚能够解决。但如果是精神折磨，男主还是趁早离开比较明智。在首先顾好自己这件事上，没人能说三道四，难道明知是个坑还要让人去跳吗？但又有个前提，只是男朋友可以，做人家老公的可不兴这样，那完全是两回事。婚姻虽然以法律形式界定责任，但存续期间保证其意义的却是双方的责任感。既然决定走入一段婚姻，就要有承担责任的觉悟，半道逃跑真的烂透了。”

“那岂不是又给男人找到一条不结婚的理由了？”

“谁又能确保自己不会有处于困境的时候呢，所以为什么只有男人？”

宋一凡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看，我们谈论困境，谈论选择，谈论责任，只不谈爱情，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可叹？”

还真是。宫熙贤倒是不好奇幸与不幸，她想弄清楚的是，到底是爱情太过举足轻重还是太过微不足道，才使得她们刚刚完全没有将其考虑进去，明明如果没有爱情，也就没有后面这些思考。可是大概就像宫氏成衣的基本款或者胶囊系列，没人能回答它们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同样也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我们不谈论爱情或许是因为，困境面前，如果爱情成为筹码，那不仅爱情大打折扣，困境也会看起来更加不幸，不幸又会加剧爱情的凋谢，而人总是本能地抵触悲剧。”

宋一凡不无感慨，但转瞬又兴奋起来：“我明白了。刚播的这一集女主突然一扫阴霾，痛痛快快和男主出去疯玩了一场，虽然导演故意让人误会那是释放压力，其实根本是女主知道这段感情注定bad ending，所以珍惜最后的一点时间想要抓住幸福的尾巴跟。”

书从手中掉落，砸到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宫熙贤心里跟着抽紧了一下，窒息一般地痛，眼泪决堤似的流下来，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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