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 IV-60 夜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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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夜太黑》
“告别白昼的灰
夜色轻轻包围
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那么黑”
——李宗盛作词,林忆莲演唱
小院里,大家难免都要热议一下江汉和璟的这个争端。
不出预料,在璟的声明发出之后,舆论果然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同情弱者是大众的普遍心理,在江汉的公众号里,他是在完成工作行使采访权的小记者,却遭到了大明星大经纪人的‘殴打’,在这个描述里,显然他是弱者;但是,相对凌晞的生命垂危,尤其还有孙雨失去孩子,两条人命,江汉挨的那一巴掌是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于是他就从自己描述的受害者变成了公共镜头里的侵害者,而且更让人愤怒的是,他的受害是他自找的,甚至他的所谓受害过程还是他自己掐头去尾恶意剪辑出来的,这显然是在欺骗公众,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别人欺骗戏耍,肯定是要用自己的怒火把江汉烧成灰的。江汉这次确实是又犯了众怒了,该!”同事们纷纷在说。
“但大众的愤怒,其实未必跟江汉或者凌晞或者璟有关,”也有同事说,“他们只是心中一直都有愤怒,但需要一个可以算作合理的借口让他们发泄出来而已,你以为他们真的就是在关心江汉是不是被周璟抽了一巴掌,或者是江汉害得凌晞差点没命,害得孙雨孩子流产?不是的,他们在生活中跟这些人八杆子都打不着,犯得着去同情他们么?他们恨的,只不过是自己或者也曾经挨过这样的巴掌,自己或者也曾被打的头破血流甚至差点没命,都无处讲理,只敢怒不敢言,他们只是借着这件事将自己心理的积压的那些怒火,把周璟或者江汉当成那个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趁机狠狠地发泄一通罢了。或者,他们只需要骂人,不管是在骂谁,有机会骂就赶紧骂,而且骂了还不会有人反驳,要搁平时生活里他们敢这么骂,甭管是谁,早一巴掌呼上去了,借他们十个胆儿都不敢的!”
同事们纷纷点头,确实,在这年头,骂名人骂明星,几乎成了娱乐大众最能表现自己正义感的主要途径,“谁让他们比我们有名?谁让他们比我们有钱?他们这么有名有钱,谁不知道娱乐圈是最乱最黑的,我骂他两句又咋的?每个人都骂得理直气壮勿庸置疑,你要是纠正或者指责他们两句,就仿佛你没有站在人民大众这边了。”
但老刘的角度就又不一样,他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这个事情当中,江汉被灭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他先前以受害的媒体人自居,但又被周璟指出,他根本不是媒体人,没有采访资格。江汉算不算是媒体人我们另说,要知道现在娱乐媒体的很多大牌记者都未必有记者证,这个相信大家都明白,你们不也一样嘛,但是,倘若江汉真的有记者证,出自正规的媒体,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大家又怎么论?”
此问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了,有人说,不管有没有记者证,江汉都不该去阻拦医生抢救危重病人,但也有人说,凌晞是公众人物,如果记者在场,成为第一手见证人是天然的职责,记者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第一时间向公众报导最真实的事件,如果江汉确实有记者的身份,他在此时报导凌晞受伤,尤其是在她刚刚拿到华影奖影后后即受伤这件事情,就是他必须应该要做的事情了,哪怕有人阻拦。
“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情,既涉及我们身为媒体人的职责,同时也关乎我们在行使媒体监督权时的手段,”老刘说,如果当时不是江汉而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场,都是要赶紧摁下快门记录下第一时间的影像资料,然后要对相关当事人进行采访掌握第一手信息,这是记者的必要职责,其他人也无权干涉,“但是,在手段上,记录这件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工作,但有些权限,有些权益的先后顺序,我们也务必遵从,不能越界,譬如,公众的知情权肯定是要先让度于人的生命权了,江汉如果只是在一旁摁下快门记录凌晞被送去手术室的画面,这个他就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他竟然去拦住手术车,并且直接掀开伤者身上的覆盖物怼脸拍照,这个行为,就涉嫌越界,就有争议性了。我也知道,一张大明星被撞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的照片可能在媒体上引爆多大的威力,吸引多少的流量和利益,但是这个利益背后要承担的代价,咱们也要衡量,咱们能不能扛得往。”
目前江汉为这段报导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和他的猎狗工作室再一次被网民们骂得狗血淋头,先前璟所收到的那些诅咒谩骂花圈标语等,更数倍地也都砸向了江汉。而江汉和猎狗工作室的公众号和微博,再一次受到被禁言一个月的处罚——对一个就靠这样的发布来赢利的团伙,这一禁言,要给他们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
“但是,这个事情中,谁都不是赢家。”
老刘又说了,目前,看似江汉输了这一局,璟和凌晞挽回了声誉,“网民们给璟做的那些个表情包,已经流传开了,而且越传越广,璟的这个形象,一时半会儿是抹不去的了;有人固然是在了解了真相后对璟表示了同情,但还有更多人,根本不在乎这个真相,一说起明星经纪人打人,璟当时的那个动作还是会作为他们最容易想起的佐证。舆论一旦形成,要完全扭转,太难了,璟和凌晞已然被江汉拖进了这个漩涡里,且得挣扎一阵儿呢。而且,以我们对江汉的了解,他后面肯定还会再继续伺机报复的,凌晞最好祈祷自己今后一点差错都不会有,不然一定还是会被江汉咬住不放并且大肆渲染的。”
“就算是璟这边赢回了一些声誉和影响,但这个事件当中,还有一些损失,也是无可挽回的了。譬如雨的孩子。”老刘的声音低了。
那天,阳请了假,在医院照顾雨,并没有来小院开会。
这几天里,最崩溃的人,大概就属阳了。
出事当晚,听说雨被车撞了,还在颁奖典礼现场拍摄获奖者采访的阳,当场就懵的六神无主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强拉着惊魂失魄的他跟我一起赶到了医院,一听说孩子没了,他身体一软,就瘫到了地上。好不容易等他缓过神来,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两眼喷着火似的就往医院外面冲,说是要去找田恬拼命,我一再跟他说田恬此刻正在派出所里,他根本见不着,不如先去看看雨的情况,他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跟着我去了雨的病房,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