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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不情愿，李带弟还是攥着两个小拳头一步一顿地走了回去，走到了自动售货机前。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但是妖怪没有为难她，也没有陪她跳舞或者拿出番茄酱。他只是问了一些很基本的问题，连李带弟都答得出来。

直到他问到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李带弟才磕磕巴巴地说出了第一个俺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小宋庄就已经是她能接触的一切了。每天吃不饱饭的人哪还有力气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阿爹阿娘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只是跟她说山里有吃人的妖怪，不能往深山去。

“那个，带弟小朋友啊，你身上，或者你家里有啥吃的东西吗？”妖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拘谨。

“俺身上就一个榆钱窝窝头，捡柴饿了就吃。

“俺把窝窝头给你，你别吃俺了。俺爹已经给俺许了人了。明年俺弟弟能走路了俺就去他们家。说好了给两百斤谷子，你要是吃了俺，俺爹就拿不到谷子了。”

李带弟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头，还没她拳头大，颤抖地伸了出去。

“你别吃俺了，好不好。”

妖怪既不吃窝窝头，又不说话。李带弟伸出的手有些累了，但她不敢收回去，另一只手攥着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自动售货机里发出了妖怪平静的声音。

“你多大了？”

“俺今年十三。”

“你爹给你许的人多大？”

“他们家还没生娃，俺爹说俺有带男的福气，干活又勤快，还会带小孩，他们家才愿意出两百斤谷子。”

“那你自己愿意吗？”

李带弟没有开始那么害怕了，她抬起头望着屏幕里面那张普通的脸，迷惑地问：

“这有啥愿不愿意的，村里俺这个年纪的女娃早就嫁了。前年村正让俺爹去打仗，俺爹为了不去把自己膀子打坏了，干活不利索，俺娘又病了。要不是俺得帮着干活带俺弟弟，俺也早就嫁了人了。”

这个十三岁的黑脸小女孩身高还不到一米二，瘦瘦小小，本应乌黑的头发泛黄没有光泽，脸上还有轻微浮肿。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窝窝头你自己吃吧，我不稀罕这玩意儿，赶紧的，一会儿我改主意了。”

李带弟连忙把窝窝头塞进嘴里啃，粘在手上的榆钱和粉末也用手拈起送进嘴里，一个没有她拳头大的窝窝头吃得狼吞虎咽，险些噎住。

“那个，带弟啊，你想天天吃饱吗？”

“想！”

李带弟不假思索就说出了口，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她尝了太久了。

“俺们村只有村正家能天天吃饱，顿顿有白面馍馍和鸡蛋，俺上次偷偷捡了村正家宝柱扔了不要的鸡蛋皮吃，可好吃了。”

咚隆隆几声，带弟的玩意儿全都落入了自动售货机的缺货口，还多了一个小杯子，里面是黑黑的水。

“喝了这杯黑水，晚上等你爹娘都睡了再过山上来找我，我教你怎么天天吃饱。

不准告诉别人我的事，不准不来，不然我就到你梦里找你，叫七十二个妖怪围着你跳舞，最后吃掉你。”

“俺知道了。”

李带弟不敢不听妖怪的话，她闭着眼把发苦的黑水喝了，再用衣服下摆兜住自己的宝贝玩具跑着离开了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