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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逆天之事？”

裴斐手中君子剑气四散在院子中，所成圣人文书之多，甚至将那洞天世界的天道都隐隐镇压而下。

然而规矩先生也只是笑了笑。

“裴姑娘舍得一肚子文气，我可舍不得这条命，不妨先听我一言？”

裴斐未曾说话，也并未出手。

陈青尘退在一旁，他是无论如何掺和不了这两人的战斗。

“既然裴姑娘愿意给在下一个解释的机会，那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规矩先生唇齿轻启，却是道出惊世骇俗之语。

“天理即人欲。”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

“万年前的那场神灵之祸，根脚究竟在哪里？真的是登天者所述说的那般简单么？”

“裴斐，你是我此生所见，文气最重的修者，你所敬仰的那位先师，那位圣人，就没有在他的文章中留下让你疑惑的只言片语么？”

裴斐怎会不知道规矩先生在说什么，在问什么。

只是当下陈青尘还在身边，有些事情，现在就让他沾染因果，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朱炬，劝你慎言。”

裴斐语气冰冷，虽然圣人文书仍旧游弋不断，但是在规矩先生莫名攀升起来的气势之下，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朱炬一指点出，将陈青尘击晕过去。

那无心的娃娃，抢在裴斐之前护住了倒地的陈青尘。

“裴姑娘，我们这下可以继续聊聊了？”

裴斐面色不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陈青尘再度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朱先生的卧榻之上，旁边则守着那名为天工的人偶。

“小先生既然醒了，天工便离去了。”

人偶察觉到陈青尘的苏醒，就要起身离去。

“姑娘可否听我一言？”

那少女人偶仿若未闻，自顾自离去了。

真是不妙的造物啊。

只听命于朱先生一人，完全没有丝毫灵性的机巧人偶，反倒是给了一副与常人别无二致的躯壳。

陈青尘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发现规矩先生当真是极有规矩的。那一指恰好点在了自己修行所落下的诸多隐患之处，如今体内灵力运转井然有序，大有“浑然天成”的景象。

这也更证明了，规矩先生对于人身的了解程度。不愧是力求探究事物根底的格物一派祖师爷。

陈青尘行至房门，前脚刚踏出门槛，却看见自家先生怒不可遏，将那君子直直抵在朱先生的咽喉。

情势简直是一触即发。

这倒好了，自己这是出门也不是，不出门也不是。

还不如装作不知，继续躺着。

思来想去，陈二终究还是决定出言缓解当下紧张局面。

“先生？”

裴斐眼见陈青尘此刻已经醒转而来，手中君子化作点点文墨散去，只是狠狠瞪了眼朱炬，便拉起陈二准备离去。

朱炬依旧坐在院子中，垂着头一口一口喝茶，似乎那剑拔弩张，事不关己。

“既然已经拼死都要争上一争，那我便祝你得胜。”

裴斐语气不善，朱炬身影，似乎也愈发落寞。

裴斐带着陈青尘行至门口，朱炬开口说道：“裴斐，即将到来的这场算计，天下豪客，无不身处其中。如不想入那彀中，便带着你这小徒儿去往那海外无法之地。”

裴斐脚步一顿，正要问那朱炬究竟是何意思。

却见整座村落不知何时都已不见，唯余下朱炬一句忠告。

“裴斐，君子之身可贵。独善其身抑或心忧天下，望你三思而后行。”

“朱炬！多事！”

裴斐大喝一声，四周却再无回应。

陈青尘眼见着裴斐呼吸越发急促，修身养气的功夫算是彻底破功了，于是赶忙出声。

“先生。”

裴斐眼见着小徒弟用上了道门正剑清音的手段，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和朱炬的一场论道，看似谁也没讨到好，实则自己的君子之心已经被朱炬大道斩出一道裂痕。

虽说对方亦是无心，但裴斐终究心中愤愤。

一个读书的没骂过一个格物的，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

“先生？”

陈青尘眼见着裴斐不说话，又开口问了句。

“无妨了，小青尘。”

“先生与朱先生，究竟聊了些什么？”

“你真想知道？”

“想的。想知道究竟是何等要事，才能让先生如此心绪不宁。我也好为先生分忧。”

“你还不够，小青尘。此事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将今日所见告诉你那青妙师兄。”

裴斐不再言语，陈青尘也识趣，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裴府。

回到裴府，正赶着四郎下了学。

二人看着四郎侯在门口，仪态端正，气势凝练，如今隐隐已有了文人气象。如若是能更近一步，那便是由文人气象，凝聚而成一副文人风骨，那便是真正的以文入道了。

“四郎的文道又有精进，真不考虑以文入道？”裴斐颇有些惊奇。

天下之道，唯有文道难成，大周前后百年，可能也就是一个裴斐能修到君子之身的境界，再往上的圣人境，即便是如今的裴斐，也不敢肖想。

“先生，文道于我，终究是高深玄妙了些。”

四郎回答的滴水不漏。

裴斐倒是有些可惜，这两个孩子最终没有一个愿意传承自己的衣钵。

陈青尘本就是有着道统传承，自己是有贼心没贼胆，再说，陈青尘本人在文道之上的天赋，以平平论，亦是自己这个先生的一种偏私。若不是陈青尘道心坚定，即便真走了文道，也必然能得一个君子境，自己根本就不会动了让他修文道的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