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陆机挟冤受诛 长沙被叛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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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陆机见牵秀败,乃命牵秀断后,曰:“汝可观形势,如吾军胜,可随之进兵,如不分伯仲,可从后而前,助吾击之,则必胜,此孙子之谋也。”言讫,忽见一彪人马至,为首乃将军马咸也。陆机遂下马迎曰:“将军何以至此?”马咸于马上曰:“大将军恐汝不敌,遣吾助汝也。”实则欲监视之。陆机曰:“今两军对垒,援军至,必然大胜。”马咸争功,曰:“众将可听令,今长沙王不法,三军当并力而前,可生擒长沙王,切不可伤陛下也。”陆机自忖曰:“吾为主帅,彼岂可喧宾夺主乎?”然不敢不应,遂自将兵攻建春门。两军相交,喊声震天,百十回合,不见胜负。长沙王司马王瑚与长沙王于垛口观阵,见陆机兵众齐整,乃曰:“陆机兵众,阵型严整,然马少,当求别法胜之。”长沙王曰:“将如之何?”王瑚曰:“其兵多陆军,不擅马战,可寄长刀戟于马上,左右突陈,陆机阵必乱,后吾军趁此掩杀,必大胜也。”长沙王从之,陆机军遂败散,马咸战死阵中。陆机遣使谓孟超、牵秀曰:“吴军乱,可遣军助我。”孟超、牵秀不听。
孟超者,有兄曰孟玖,成都王属下宦人也。初,孟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知孟玖小人,不敢违,皆默许,然陆机弟陆云固谏不许,言于成都王曰:“孟玖,宦人也,目不识丁,举荐其父,此是干政之言。宦官干政,其祸不小,大将军岂不见何进之祸乎?且邯郸令,重臣也,岂有宦官之父为之者乎?”成都王然之,遂不用,孟玖知之,自言曰:“吾与汝不相交,汝如何害我?”由是结怨。时孟超为督吏,帅万人,纵兵大掠,主事者被擒,送与陆机,陆机将斩之。孟超闻之,将铁骑百余人入陆机麾下,强夺之,谓陆机曰:“貉奴,败军之将,焉能做都督否?”遂扬长而去,陆机司马孙拯劝陆机擒而杀之,陆机曰:“不可,大战当前,斩之恐乱军心。”孙拯叹曰:“不杀何以立威?”陆机遂不语。及与长沙王战,陆机兵势强于长沙王,然孟超不受陆机节制,有兵不进,陆机军遂大败。
陆机回,欲斩牵秀、孟超。牵秀、孟超惧,乃修书一封,使兄孟玖言陆机左右两端,拖延进兵,致军机延误,遂有大败,且有异志,其心不可测。孟玖随即言于成都王曰:“陆机,本乃赵王属下将耳,赖殿下洪量,免于就诛,当思报效,却首鼠两端,且弃赵王事我,本不可大用。今长沙王军盛,恐其有二心于殿下也。”成都王曰:“孤待之不薄,其怎可叛我?”孟玖曰:“赵王待陆机亦非薄,殿下待之与赵王孰厚乎?殿下若不信,可召牵秀等问之。”成都王本就狐疑,遂信之。
不久,牵秀、孟超等败回,成都王召入,详问其故,牵秀、孟超皆言不利于陆机,俱言陆机令吾等轻兵独进,以致败没,马咸亦为其设计害之,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公师藩与孟玖多有首尾,皆证其言,成都王遂大怒,曰:“陆机阵中坏孤大臣,终不堪大用。”遂命牵秀持王令入阵中执陆机。参事王彰悄谏曰:“兵者胜败常事也,今长沙与我,强弱立现,庸人犹知孰胜孰败,况陆机乃明达乎?然大王用之太过,将帅多有不平耳,恐孟玖等言有过之。”成都王怒曰:“陆机兵败,岂乃吾之罪乎?”不听。陆机闻牵秀来,言于属下曰:“此必为吾而来,吾命不久矣,悔不听顾荣之言,今欲闻故乡鹤鸣,可得乎?”遂释戎服,着素服,与牵秀见,果为执之而来。陆机曰:“吾可修书一封,求与大将军。”牵秀曰:“将死之人,修书何为?”遂杀陆机。陆云及孙拯皆因之下狱,欲杀之。
记室江统、蔡克等知陆机冤,乃上陈曰:“陆机浅谋,乃致有此败,其为首帅,杀之亦不为过也。然言之犯逆,则众皆知其不然。故宜付有司检校其证,若有验,诛陆云等亦未晚也。”成都王观之,疑之,数日未回复。蔡克与陆机有旧,乃入见成都王,叩头至血,曰:“前者孟玖为父请为邯郸令,众慑其威,不敢不为,惟陆云以社稷为重,固谏不可,孟玖恨陆云,朝臣皆知也。如陆云见杀,窃为明公惜之耳。”成都王恻然,欲宥陆云。孟玖在侧,甚忧之,心下曰:“若不详证其罪,成都王岂可信服?”出,入地牢,言于狱吏曰:“陆机谋逆,现已伏法,然吾王愿闻其详,命拷问孙拯,汝等当尽心为之,不得妄也。”狱吏知孟玖意,乃用极刑,不下百次,两踝见白骨,孙拯犹不发一言,强逼问之,辄言:“陆机冤。”狱吏知孙拯义烈,不肯屈,乃言之曰:“二陆冤,谁人不知,然君不爱惜己身乎?”孙拯仰天曰:“二陆之贤,谁不知之,吾蒙其错爱,不能救其死,岂可相诬乎?”狱吏知不可行,然孟玖逼之急,乃自作诬状盛上。成都王观之,大怒,言于孟玖曰:“孤杀陆机,常悔之,今见孙拯书,知其非冤也,非卿之忠言,吾不能究此人也。”乃杀陆云、孙拯等,夷三族。
却说太尉长沙王既胜,乃引兵还,须臾河间王大将张方兵至,长沙王将兵距之,两军阵前,言于张方曰:“今陛下在此,汝等来何为?”张方不能答,曰:“特来护驾。”长沙王曰:“不诏自至,岂非怀谋耶?”遂帅军击之。张方兵遥见惠帝步辇,知长沙王言之非虚,如洪纷退,张方不能止,遂大败,死者五千余人。张方退三十里,收拾残兵,属下惧,言于张方曰:“长沙王挟陛下,击之恐被天下共讨,不如遁去。”张方曰:“陛下受长沙王所惑,吾等乃清帝侧也,共为社稷,天下何以讨之?”属下曰:“今新败,恐不能复振。”张方曰:“胜败乃兵家常事耳,自古以来,无常胜将军,亦无常败将军,今长沙王胜,恐前军毕至,可迅速做垒以待之。”命军士彻夜不息,至明垒乃成。长沙王胜,遂鸣金收兵,属下曰:“张方兵败,不可复整,当乘胜追击,一击而溃,奈何鸣金收兵,以使其有喘息之机?”长沙王轻之曰:“张方竖子,逃之唯恐不及,敢复抵乎?”属下曰:“张方擅带兵,河间王甚依之,不可不防。”长沙王曰:“纵使如此,吾可击溃之,暂且收兵,明日追之不迟。”次日闻张方垒成,长沙王帅军攻,死千余人,不胜。
朝议时局,中书令王衍曰:“长沙王、成都王,皆王室也,兄弟相争,所为皆社稷也,可说二王,分而居之。”于是惠帝遣王衍诣成都王,成都王听其为说客,不从,曰:“长沙王不肖,挟帝令我,孤不能释之。”王衍回而告长沙王,曰:“今殿下与河间王战,虽多有胜,然并未伤筋骨,今成都王新来,两王合击,窃为大王忧之。”长沙王知势力不济,乃修书一封,曰:“今日相争,所为皆朝廷也,吾等本晋室一家,相争何急?吾可束兵弃甲,以待兄至,共辅朝政。”卢志乃谏曰:“同室操戈,空虚国力,此为不详之兆。今长沙王愿委权于我,少流血,事可成,愿王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