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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汝说吾慕谁?

作品:《 眷忆曾为挽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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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大月辽部王“月霍”亲率大臣为云遥摄政王送行,行至城门,呈上降书,恳表降意。

自此,云遥设月辽都护府,派都护使驻守大月辽,统辖大月辽部所有事务。

掖城城外,数只飞鸽消失天际。

不过几日,其余国主的桌案上叠起了厚厚的密报。

此时。

事件主角之一的赵挽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神游天外地盯着对面那双明净修长的手已经瞧了许久。

只见那手指轻巧扣过一份朱紫奏帖,又轻拈起另一份,动作雅致从容。

她记得,自己晕倒前好像看见云眷舒折回来救她,还以为是失血过多看错了。

但现在她同这人在一辆马车上...

明显就不是梦了。

“看够了么。”手的主人沉静开口,声腔温柔如山野晚风。

“你和我,为什么会在同一辆马车上?”赵挽华动了动,抬起身子一点点的靠近云眷舒。

眼看就要碰上鼻尖故意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从他旁边高高的奏帖中抽出一本之后,退开了身去。

云眷舒眼皮都没抬一下,全程都很淡定的忽视她。

赵挽华撇了撇嘴,没意思。

低下头打量起手上的东西,随意翻了翻,一股淡淡地乌沉香气扑面而来,是云眷舒翻阅时袖口扫过留下的香气。

赵挽华又是鄙夷地轻嗤一声。

“快到独城了。”云眷舒以双指按了按眉心,说。

“你去小月辽部,干什么带上我?”听着外面嘈杂的马蹄声,赵挽华故意拔高了音量问。

“赵城主,本王并没有耳聋。”

“我知道啊。”

“知道就消停一会儿。”

“消停是不可能的,带着我,你的小月辽之行,就不怕又出现纰漏?莫非见我受伤,是以为我就没办法做点什么了,还是说,善心大发?”

云眷舒顿了顿,“你受伤过重,但本王急着赶路。”

赵挽华“啧”了一声,是她睡了太久脑子有些不清醒理解错了还是她耳朵听错?受伤太重和赶路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云眷舒,其实你可以将我留在大月辽。”

云眷舒终于抬了一下眼,“将你留在那里,本王更不放心。”

他语气虽如一贯平和,但赵挽华就是能感觉出语气中的嫌弃。

“呵呵,怕我窃取你在大月辽部的胜利果实?那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高看咯。”

“不客气。”

“云眷舒,你好歹是云遥的摄政王,多给辆马车也不难。凭什么我要与你同挤在这里,本城主脚都伸不直。”

两个大长腿,再宽敞的马车也是马车,空间自然不够。

“春宇只找来一辆马车,本王不爱骑马,时间紧急。”云眷舒放下奏帖,又揉了揉发胀的鬓穴答道。

“他为什么只找来一辆马车?”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爱骑马?”

“你问题太多了。”

赵挽华抿了下嘴角,满脸不高兴。

“那好,我就问最后一个,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本王善良。”

赵挽华掏了掏耳朵,简直要气笑了,“你善良?摄政王莫不是记不起自己坑了人?本城主是受伤了,可不是失忆!“

云眷舒偏过头也不知看的是空气还是车外的风景,像是很认真的在回忆,随后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本王确实救了你。”

赵挽华索性不问了,这人明显就不想告诉她真实缘由。

莫非,这人觉得少了她这么个劲敌会感到无趣?还是突然发现遗漏了什么细节,觉得她身上还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真难猜。

一阵烦乱爬上了赵挽华的心头。

自此,马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到了小月辽,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云眷舒突然主动开口。

“哦?我要做什么?揍你吗?以我现在的状况,你要不还手我可以成全一下。”

无视她的尖酸冷嘲,云眷舒说得更细致了:“我们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到独城。”

“所以呢?”赵挽华悠哉半躺,以胳膊枕头。

云眷舒扯出被赵挽华压住的衣角,还掸了掸,“以你睚眦必报的个性,本王认为你会想着该如何对本王使绊子。”

“以现在这个病残一样的身体?”

“嗯,别人或许不行,你可以。”

“……”这人,被鬼附身了?

说话间,马车停了。

“摄政王,月赫到了。”外面传来声音。

月赫,即小月辽的王。

月氏部,已在这极北之地衍息了几百年。整个部族,尤其是月氏王室极重视血脉的纯净程度,王族之人绝不允许与部族外的人通婚,如若生下子嗣,这些孩子则会被视为最低贱的存在,甚至不如平民。

而月赫就属于这一类,是上一任月氏王与汉女春风一夜生下的孩子。

本是最受人忽视和践踏的王子,谁也没料到他会趁着宫变,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仅偷了老皇帝的军印,带走了大半的月辽军队,还分裂了月辽部。

实在是,胆大妄为的很。

“月赫在此恭迎摄政王。”

赵挽华听着声音,很是年轻,似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于是她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车帘子,然后挑了挑眉。怎么,现在四国八部都流行少年君主?

“啧,月辽部是在三年前分裂的吧?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鬼能有这么大能量?”

赵挽华挡着马车门,也不下马车,忽而转头对着云眷舒,语气充斥着浓浓的不满,“又是你搞的鬼。”

一句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但云眷舒却知道她在说什么,答了一声:“嗯”。

他撇开挡门的赵挽华,下了马车说道:“不必多礼,先进城吧。”

“花将军已在府内提前为您备好了一切,王爷请。”见他出来,月赫老成持重地再一拱手。

说完,目不斜视地走在云眷舒身侧,与他并行入城,完全忽略掉身后的赵挽华。

赵挽华淡定下车。

“城主。”恶七走了过来。

“走,我们也入城。”

……

独城。

城民们都从家里涌到了街上,你扒着我我攀着你地往前挤靠,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张望。

长龙府兵如石桩般岿然不动,抵着人群留出宽阔的主干道,维持着秩序。

月赫陪同云眷舒,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赵挽华呢,被恶七半搀着,两人走的极慢,远远地落在他们后面跟着。

“这小月辽部的老百姓,竟如此热情。城主,看得出比之他们自己的王,好像是更喜欢这位八杆子打不着的云遥摄政王?”恶七道。

赵挽华脚步虚浮,因虚弱之故整个人看上去少了许多平日的跋势,但语气间仍是一贯,充满讽刺意味:“我看不止是这小月至的百姓吧?你们任由我与那厮呆于一处,如此放心,是不是也对他喜欢得紧?”

“城主,才不是,”本是走在两人身后的恶四突然挤上前,摇头如拨浪鼓,一脸娃娃脸上满是无辜,“齐风当时就不同意,可是他们都不听我的!还阻止我!!”

“不不不..我们也知道您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处,可是城主,我们打不过那个摄政王啊。”

“是啊是啊,我们本来想找个马车,可惜一路上也没个城镇,那些个荒野山村哪儿有马车这种东西?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城主,真不是我们不愿啊!”

恶九扒开众人来到赵挽华身侧,扭着腰迟疑道:“城主,当时您在大月辽王宫晕倒,其实王爷一直抱着您出的宫门...”

“嗯?”赵挽华回忆了一番,顿了顿,难得口下留情一回道,“算他有点道德,没让我摔在地上。”

“摔?不是这个问题。您昏睡这四五日除了整理伤口,可都是那位王爷陪着您...都不准我们靠近呢,”恶九媚怀疑的小眼神往赵挽华脸上瞟,语气暧昧,“他...他同您有没有...”

然而赵挽华抓住的重点显然与恶九想表达的不同,“四五日?!”

一声大惊不小心扯到胸前伤口,她“嘶”了一声,咧着嘴将自己身上好一番摸索细嗅,“但葵,你快帮我看看,云眷舒莫不是在我身上下了毒?”

恶九哑然,她怎么会认为不开窍的赵城主能同那位心有所属的野男人发生个什么?

于是只好干巴巴回答道:“没..没有下毒。”

“也是,云眷舒虽无耻,但也不会对一个自己刚救回来的人下毒,是我睡得有些神志不清。快快进府,我伤口别又裂开了,痛得要死!”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伤口,虽让赵挽华也流了不少血,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养养即可。

只有胸前这一剑,才是让她失去意识昏睡的罪魁祸首。

想到此处,赵挽华目光微闪。

过了这么久,伤口好的如此之慢…

云眷舒该不会对救她这事感到十分后悔,拖着没让人给她上药吧?

既然都能将“三日醉”复制出来,怎就不知道试着造一瓶好药,帮助她快点恢复个伤口。

她家齐风,只会制毒。

她家小但葵,也只会制毒蛊。

最体贴的小婢女阿仪会点医,可惜没跟着来。

这次伤重,她真是遭罪的很。

......

堪堪转过了两条大街,终于到了城主府邸。

仆役们个个脚下生风,来来回回的搬挪打扫。

路上,云眷舒碰见好几个仆役,他们连对云眷舒行礼都带着一副开心满足。

赵挽华自是最见不得云眷舒好,当即“哎哟”一声,道:“这些人今晚都得回去拜一拜,感谢祖上冒了青烟呐。”

声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前面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恶四好奇道:“城主为什么这么说?”

“齐风,你想啊...这些凡夫俗子能侍奉我们伟大的摄政王,为他扫屋除尘,是多么大的荣光,不是祖上冒了青烟是什么。”

月赫停了下来,侧身一脸鄙夷地看着赵挽华,苛责道:“粗鲁不堪,胡搅蛮缠!”

见有人被她气着了,赵挽华顿觉得伤口都不痛了,嬉笑道:“夸的好!”

月赫愈发瞧她不满,语气染上三分怒火:“本王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他!”

说出“他”的时候,抬手直指月容。

恶五没什么表情,他又不需要谁特意的喜欢,尤其是眼前这个曾经低入尘埃的兄弟,当即指了回去呛声道:“我还不喜欢你呢!不过是个杂种玩意儿!哼!”

月容其实并不是月氏最小的王子,月赫比他足足小了三岁,可谁叫他是月氏与外族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杂种,整个皇室都不待见。

“杂种”二字一出口,平日最淡定的云遥摄政王,头一次以一种玄远的眼神认真打量恶五的脸。

恶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禁往赵挽华身边靠了靠,寻求安全感。

赵挽华说:“月容,回东升城了记得提醒我,让吴童将月燮给咱送过来。”

“啊?”恶五一脸茫然,城主怎么就突然想起月燮了?

为了以防万一,赵挽华当初和云眷舒一致默认,暂且留下月燮的性命。

如今,人还扣在东升城的手里。

“领回了人,你们几个,记得陪月燮好好‘玩耍’一番。”

恶五长“哦”了一声,才明白赵挽华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