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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想死？这三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想死！”

他擦干嘴角，摆弄着酒碗，沙哑无力的声音自嘲道：“可惜了天生毒门价值连城的独门毒药，却只配了这一壶最次的红刀子，还给我这样一个不懂品酒只知道牛饮的该死莽夫喝。”

“公子你怎么能……”

老管家在一旁闻言瞪大了眼，着急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拉着冷无烟衣角不停摇晃，像是想把他刚喝下的一壶酒摇出来。

“黄伯，我没事，别着急。”

冷无烟握住老管家的手，安慰，这一握极具安抚力，着急得想要大喊救命的老管家居然真的从内心深处相信了冷无烟的话，他没事。

刀疤男子和同伴尴尬得面面相觑，刚才还得意至极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呵！冷无烟！你简直不是人！明知道那是一碗毒酒，你还喝下去？！我不信你真的想死！一心求死的人，不会在将军府地窖里躲了三年还没去死！快把启天石交出来！否则——”微胖男子呵声道，说着，他拔出了手里的长刀。

老管家瞪着指在眼前明晃晃的刀刃，吓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人不怕死，他自然也怕。

“刀？你在我面前拔刀？江湖谁人不知我曾是天下逍遥榜上排名第一的刀客，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做法很可笑么？”

冷无烟弯了弯嘴角，蔑视的一笑。

刀疤男子闻言整个人怔了一怔，显然被冷无烟给吓唬住了，他忍不住问道：“你的无烟刀呢？”

冷无烟继续嘲讽：“怎么？你们从不杀手无寸铁并且身中剧毒的人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该庆幸今晚不会那么快死在你们刀下了，因为，我已经把刀扔了。”

两男子相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刀疤男子同样拔出了手里的长刀，威胁道：“既然如此，你可以选择交出那块石头，在这地窖里继续再躲三年，躲三十年，江湖上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你也可以选择让我兄弟两人一刀刀剖了你，挖出那块石头的下落来！”

冷无烟鼻子里发出轻哼，挖苦道：“呵呵，多么诱人的选择，多么恐怖的威胁——你们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了？你们可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说的话，做的事，是多么的愚蠢？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没遇到笑书生之前，无烟刀从未出过鞘？那时候我不过十六岁，惨死在我刀鞘下的所谓的江湖好汉，已不知道有多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杀尔等鼠辈，哪里用得着无烟刀——”

老管家听冷无烟这么一说，脸色瞬间转喜，他恍然想起什么来，弯腰从简陋的床榻下略一摸索，竟然摸出了一把沾满灰尘的刀鞘，他呼呼吹气，用力擦拭掉灰尘，月白色的刀鞘有巴掌宽，鞘身上撞击后留下的痕迹遍布，那是多少年前击碎江湖人头骨时留下的印记。

闻言，见状，面前两个男子吓得脸都绿了，两只握刀的手抖了一下就再也停不下来，开始不停的微微震颤。

微胖男子吞着口水，往前一步，重新握紧刀柄，强作镇定道：“姜大哥刚才在那酒缸里下了倒尾七夜，你已身中剧毒，你——你——你休想凭一把刀鞘吓唬得了我们！”

冷无烟脸色一沉，冷声如匕：“呵，你们想在一个三年来终日靠烈酒度日的酒鬼的酒里面下毒，不觉得可笑么？”

“你刚刚明明喝下了那一壶有剧毒的红刀子，而且你脸上也已经浮现出了中毒的症状，还想唬人——”刀疤男子也重新定神，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那只手总有些忍不住的发抖，一双脚也感觉开始飘乎乎，膝盖微酸，好想跪下。

“送你们一个忠告，下辈子再干这种职业时，最好先弄清楚对方的所有过往经历。”

冷无烟从老管家手里接过刀鞘，开始抚摸，他四岁时开始触碰这把刀鞘，三年前失控癫狂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后痛苦之下想要挥刀自刎，老管家眼疾手快抢下了刀鞘，慌乱情急中老人将刀扔到了湖底。

面前两个黑衣男子喉头开始不停抽动，紧张得狂吞口水，越吞，口里越是苦涩干燥，而背上，却已经湿了大半，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冷无烟继续道：“其实我早听见了有人尾随着黄伯进了地窖，躲在石墙后的藏酒小屋里。而当我闻着这酒味时，就已闻出来了是天生毒门的独门秘药‘倒尾七夜’。”

“你难道见识过这种毒药？”

微胖的男子努力装得很镇静，却掩饰不了声音里的颤抖怯意。

冷无烟看一眼胖子，温和的递过去一张手帕：“擦擦你脸上的汗水吧，你看起来怪可怜的。”

胖子看冷无烟朝自己挪动手臂，吓得身体一弹，竟两个滑步，直直缩到了背后的墙角，狂喊：“你别动啊！我手里有刀！”

老黄见状忍不住掩嘴嘿嘿偷笑起来。

冷无烟无奈摇头，继续道：“岂止见过，你们本该弄清楚我当年和天生毒门的二公子屠城是有‘交情’的，当年我和笑书生暗闯天生毒门时，皆都中了他的倒尾七夜，但后来也得到了解药，屠城曾说过，中过一次这种剧毒的人，只要服了解药，就绝不会再中第二次。”

哐啷声响，听冷无烟说完，胖子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冷大侠，我求你放过小人吧，这一切都是这个人的主意，他逼我作他的小弟，这么多年逼我跟他出生入死为他卖命，他却总是不听我的劝！我本来劝他别来打搅冷大爷，冷爷爷你喝酒的雅兴，他非不听！说什么进了虎穴就要掏一个虎子回去！我还劝他不要在你酒里下毒，他说什么只要你喝了这壶毒酒就不得不交出启天石，总之，这事全是他一个人的主——”

胖子跪在地上指着一旁的刀疤男子，将他先前口口声声称作大哥的男人出卖得一干二净，指责得一无是处，大声向冷无烟哀声乞求。

冷无烟低着眼，漠然的看着，那胖子一心都在冷无烟身上，谁知主意二字还未说完，人头就已落了地。

是刀疤男子一刀砍了胖子的头。

鲜血冲在地窖的石壁上，比冷无烟脸上的纹理还要更加殷红。

他的手终于不再抖了，膝盖也不再酸了，刀头嗜血的江湖男子，杀戮的确才是能让他们平静下来的最好方式。

“没用的东西，白白跟了我这么些年，竟然在个残废酒鬼面前吓成这样。”他咬牙冷斥。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被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样出卖得一干二净的确很难接受。但我也同样理解被你砍掉的那个人的心情。不过，这世界上无论是谁，在像你们这样和你面前这个残废酒鬼作对时，都该像地上这个人这样五体投地的心存敬畏，既然出来混江湖，就该时时刻刻记得‘人死如灯灭，刀送不留烟’这句话并非是凭空来的虚名，这个残废酒鬼，真的可以轻松杀了你们二人的……”

突然间，刀疤男刚刚说完，房间门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另一个面色稚嫩的青衣少年，他手里挎着一柄窄窄的长刀，脸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气态。

冷无烟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少年看似放荡不羁，但实际思虑极细，站在门口的两只脚微微外八字张开，不宽也不窄，刚刚把刀疤男的退路彻底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