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面对着他，濯清噙着淡笑，向库坎伸出手。

“我自然是乐意帮您的，只是，我具体该做什么了？”疑惑地也准备将手搭上去，库坎随口一问。

母子重逢的喜悦逐渐褪去了，某种不清不楚的氛围倒是渐渐在这里弥漫开来。

濯清面色不变，坦然直言：“——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要复活，就得靠‘你’啊，孩子…我要用你延续生命，迎来再世。”

清楚明晰，毫无歧义…

但是，她…

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收回伸出去的手，库坎与依然保持一副和煦温柔笑意的濯清对视。

“…您这是，要我去死的意思？”他努力让声音不要发抖。

人在恐惧、哀伤、愤怒的时候，就是会颤抖的。

“那并非为娘的本意，只是想成事，总得付出点代价…就结果来看，确实会变成那样没错。”濯清平静地解释着，像是在给儿子说明某些他所不理解的道理。

尔后突然间，库坎捂着额头失声大笑，他笑到最后声音渐低了下去，比起笑更像是在冷哼：“…啊哈呵呵嗬！原来如此…是呢，我差点都快忘了——就算是您，到底也是个…法师啊！”

除了母亲这个身份外，濯清最根本的身份，自然是法师…是个纯粹的研究者。

而法师，比起将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更喜欢自己走向未来…库坎真得感慨，自己怎么直到现在才想起这点。

是“母亲”的身份留下的回忆太美好了，还是他单纯没有对濯清设防？

明明对方从重逢的那一开始，就在强调自己的身份了：

濯清刚现身时所念的那些，不正是伴随着她过往战绩，才流传出去的么…是她作为法师卓有成就、实力强悍的证明。

她一刻，都没有放弃作为法师的存在方式…

哪怕库坎是她的孩子，与她共同度过了一段值得怀念的岁月，其实也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她啊。

此刻的库坎，终于渐渐忆起了被自己忽略掉的，存在于记忆角落里的种种不协调与违和感。

他不时从母亲身上所感到的，如同面临深渊的感受，是一点也不错。

那才是“她”展现了只鳞片爪的真实…么。

“别这样说啊，库坎，娘亲也是很爱你的…”濯清好似在为儿子的顽皮不懂事而感到苦恼“只是…总有些事，要高于其它。儿呀，娘不会让你难过的…乖，到这边来吧？放松之后就是那么一下下的事，很快便能好了…”

即便是此刻，她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表现，倒正像是个循循善诱的母亲呢。

“…嚯！我还以为，那是你为了培养我这个复活载体，装出来的呐？”库坎冷笑。

他莫名感觉很想哭，为了此刻的遭遇；他又期望眼前的濯清是假的，希望这是自己做的梦！

但，身为法师，即便没法再做什么了，至少自己是否清醒、遇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这些都能清晰分辨。

一切都是，不容质疑的真实。

连“梦醒”的机会，都不存在。

他长叹一声：“…我想知道，您当真爱过我么？”

记忆中的那些呵护、关爱，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伪装？

“纵观人族的史书，可以轻易从中总结出一条道理…‘成王败寇’。将这个道理分解下来，便是‘予胜以赏，予败以罚；胜者通吃，败者丧命’了！这便是我遵循的惯例。”语重心长地，濯清仿佛回到了曾经，在教育库坎“娘能怀上你，便是你战胜了为娘的身体，所以娘会将你生下来。你能顺利出生，这也是你战胜了艰险的结果，那么娘自然也会爱你。”

“儿啊，你的确让为娘收获了作为人母的喜悦，也帮忙令娘想通了一些关隘，娘是很感谢你的…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呀，我怎能不爱？可现在娘是没办法了！你就听话，好么？”她继续说着。

爱，全是是真的。

但可惜，对濯清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

正如她所说，总有些事，在她看来是更高于其它的。

——所以，库坎这便落入了亲杀之阵。

来自最爱的，母亲的杀机…

他躲得了么？

他能抗衡么？

他可以…挣脱得么？

倘若这生命是母亲给的，现在她想取回去，库坎是理应引颈受戮的吧？

作为儿子，这也是孝顺的做法嘛！

然而，亲娘要他死，他便死么——

沉默。

一片无言。

寂静…

母亲，看着儿子。

“…——不。”库坎淡然地，拒绝了母亲的要求“…我毕竟，也是个法师来着。”

他决定，抵抗到底。

虽然在连施法都做不到的状况下，要抵抗也会很无力…但他也不可能放弃求生。

比起让母亲活下去，他宁可自己独活…

这一刻库坎理解了自己：

其实哪怕双方处境对换，到了需要牺牲母亲换取自己复活的局面，他亦是会像濯清这般选择，将对方舍去的。

原来如此，这不是一样的么…彼此的想法根本如出一辙——

母子连心…古话真是不错啊！

“就像您说的，胜者才能通吃…我不想就这么认输。”库坎直面来自母亲的压力。

“…真是令娘亲刮目相看呐，儿啊…你是真的长大了！好啊，你可以试试再战胜娘亲一次…”濯清抚唇轻笑，为儿子的成长感到喜悦…

但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觉得若是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为娘要和你说这么多，是打算做什么呢？”

刹那间，她做出了怀抱的动作：“哎，吾儿呀，宝宝，便让娘亲再爱你一回吧…——‘游子归来’！”

于是，库坎在这须臾的工夫里便如堕深渊。

无可避免地，他被一阵无形的摄力拖拽向濯清。

这是一位慈母，希望在外游历的孩子归家的呼唤，虽然轻柔无比，对库坎而言却是无从摆脱。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飘向亲娘怀中，整个身体愈来愈小，好像回归了幼年，又好像是正在被消磨殆尽。

…什么别的都没法感知，连挣扎都做不到，任何施法的企图都无从着手。

啊，是啊，时至今日，他也没能走出母亲的阴影来着。

似乎他也再没法走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