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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寒的阴雨好似泄洪了一样泼下来，被水幕分开，引到周围的泥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我这么一提醒，她们都顺着我的视线朝那里望去：

在视野边缘晃悠的，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塞莲的视力极佳，她眨了眨蓝玉似的左眼，大约是还用了某些辅助的圣术加持其上吧，这颗眼珠显得格外透亮清澈，帮助她在我们之中最先看出了内容。

塞莲手指并拢，遮在额头，不太肯定地道出自己所见：“那似乎是人形的生灵，但行动的姿态很怪——且慢，它突然加速…过来了！”

观察到了超出预料的事物，她神情惊变，当即站起来，连手都搭在刀柄上了。

而远处——

就在塞莲这么说着的同刻，远处那道原本很模糊的身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猛地提升了…那似乎是纯粹的脚力？！

嘭…

随着其踏地的动作，不仅掀起了大片泥沼拖在它身后，还伴随着轰鸣般的爆响。

“这是来者不善啊，小人可觉察出来了…！”马达蕾立即气势抬升，起身提着骇德枪与稍显残破的大盾，朝着我先前所指的方向，目光幽深。

我自然也有类似的感受…在远处那玩意窜出来的瞬间，我的魂都闹出了些不太好的感受，足以令我提前决定好避免跟那家伙接触了。

所谓恶意的注视，是真的会让遭受注视的人产生警觉的…

我们现在遇上的正是这种情况。

莫名浮现出的那道身影绝非善类——

不止是我，想必马达蕾和塞莲她们也都意识到了这点。

毕竟都是经历过战斗的人，能在察觉恶意的方面有点独特的敏锐也很正常。

如果是水平不高的对手，哪怕恶意再重，乃至对我们到了仇视的地步，也不会令我们感到这般不适。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那家伙是又狠又强。

倒也对，光看它那份能在这片池沼里，靠莽劲达成高速移动的腿力，便可知道它的不简单。

呼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我振动发声：“得马上撤——”

但是话没说完，我自己都语塞了。

撤退？周围这么空旷，沼泽又是个格外难走的地方，哪里有撤退的余地。

“什么诡祟，我来试试！”塞莲拍拍胸口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随后前踏一步，抽刀刺向地面，刃部对准前方摆出动作“…二重战，断分煞！”

在进行了短暂的施术酝酿后，她抬手朝对面斩出一道如烟雾亦如狂风的刀兵之气。

那是激流波浪般躁动的杀芒，越是向前扩散的，便分地越开…塞莲是担心会被对方躲开，所以改用了这种大范围的手段吧。

熟悉了之后才发现，塞莲还挺喜欢直接动手，不是个很有耐性的…否则她哪能连流渊的底细都没搞很清楚，就火急火燎朝这边来了呢。

嚓…

呼！

她这一刀先是在地上割出大片类似猛兽撕咬的痕迹，接着将这伤痕向前推进，扩散到池沼当中，势头极为猛烈。

刀兵之气由不视刀催发而出，空空濠濠，锋芒交加，浩浩荡荡，气势磅礴，风云变色。

就如同朝这边奔袭而至的那身影，塞莲这招断分煞的圣术扩散开来，直将大片池沼给搅得泥浆飞溅，卷成移动的旋涡——往恶意身影奔去。

几步之间，那家伙已经用奇快的速度拉近了不短的距离。

此时我在刀兵之气席卷的空隙里，把感光器官驱动到极致，姑且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它是一道纯黑色的虚影，完全不像实物。

我非常担心塞莲的手段有没有用——不过现实很快就主动帮忙验证了我这点担忧。

嗖——

恶意身影连躲都没躲，直直突进过来；而狂暴的刀兵之气只是蹭着它的身躯划过，在其体表造成了剧烈波荡…却丝毫没能对它产生阻滞效果。

真的没有用。

这家伙是虚体？但是它暴踩池沼溅起一堆泥也是真的：它身后现在就翻涌着漫天泥点子呢…到底什么情况…

“无量天尊！何等诡祟，竟有如此邪异…”塞莲见自己的手段未能建功，低声恼怒道。

砰…当！

马达蕾架起盾，缩在后方窥视，同时吱声：“它将要近了，这距离已经是避不之得，小人觉得还是先做出守势为妙！”

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并不多，在发觉对方充斥恶意朝我们这里强袭而至的同时，塞莲就开始施术。

她所用的酝酿时间也就几息，比起那些效用强或者范围极大的法度已经精简许多…

但才看见此招无用，那家伙便已然逼近了——

老马话音刚落，我可以感到对方身上那厚重的魔气…等会儿，恶魔？

是恶魔啊…

我的感知在其它什么方面都可能出错，毕竟我又不能真正预测未来；但在针对恶魔时，这感知是绝没有失误的道理的…不然我也就白炼化地秽物的魔魂了。

灵体对恶魔的预感无比强烈，正如在深眠之时被人突然用抓心挠肝的尖叫扎醒，是不可能错过的预兆。

胡闹啊，怎么才刚跟上一个恶魔折腾完，还没来得及歇多久，这儿又朝脸上撞过来个新的？

流渊地下是恶魔老巢么…只是我心中的悲愤懊恼和无奈等情绪，也没空停留太久。

恶魔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不赶紧做准备来应对，可就真是在等死了。

先前对阵蠢动恶魔的时候锻炼出的效率瞬间展开，我下意识就后退两步，连忙将塞莲马达蕾她们护至身前。

同时，仿佛锻炼出了某种条件反射般，我顺手就朝我们三人身上护具武器上不断刷起加持增幅。

霎时间，水幕之下闪烁的灵之术金光连续不断，显得刺眼无比。

近了…手上动作不停，我能看到那道恶意满盈的黑影已然冲到了这边，到了我们的面前。

来吧，我来看看你是什么路数——我挺想这么说，不过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讲，这魔影便气势汹汹到了近旁。

唰！

古怪的半虚半实状黑影感觉极高却又极矮，说像人也不太对…我对它的第一印象即是如此。

而随着它的到来，周遭满是肮脏的泥点溅射…

莫名地，世界似乎减了速。

身前的她们，那淡金色和深黑色的发丝随涌来的风流，被吹拂而起，却舞动地极慢。

怎么，回事…我的思绪迟疑着，眼前的某片白芒骤然放大，填充满我的视野——

———

生灵为何终将死亡？

自血池中诞生后，我成长至今，也学了不少知识，还是没有获取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不止是人，生灵总有寿尽的时刻。

别管是百年、百七十年还是三百二十年，亦或是几千年，只要时候到了，就得死。

因为封闭系统的混乱程度上升，混乱达到一定程度时系统破灭，这即是死亡。

因为总要有个可以永远享受休息的时刻，所以自然安排了死亡给予众生。

因为还没有成仙，抵达超脱生死的境界，所以就必须忍受死亡的困扰，不满意的话就去改变自己啊…

我不止一次提出过这个问题，收获的答案总是各不相同。

我…对死亡，深深地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