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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

在缥缈中沉寂。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但游离不定的一切最终都转向稳固，我总算有了确定的视点——

纷乱的杂音被重塑成可以明辨的话语，重叠的现实在眼中变得清晰。

不过似乎有些怪异…我所见到的并非我所认知的世界，而是另一段与迄今为止的我所经历过相差甚远的，旁人的经历——

高山，村庄，溪流，林地…这里是崇炎。

我并没有真正见过崇炎是个什么模样，但只要看到景象，心中就会涌起熟悉感，对应的认知也就浮现出来。

…说起来，我是谁呢？

能看到那来往的村人身上有着死亡。

牲畜农植皆附着死亡。

房屋乃至山水间有着死亡…

就连我身上也不例外，粘连着死亡。

入目所及之处，免不了有死亡存在。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是——

唔，反正不是梅洛泠妲就对了。

——可能我想不起来自己的真名，但再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把自己跟才击败不久的大敌弄混，不是么。

至于这里究竟是什么路数…我知道，无非就是“记忆空间”和“灵魂交融”之类的场景造成的延伸咯。

估计是跟我急切间夺取了梅洛泠妲的魂，而没有事先炼化有点关系，现在才不得不和她昔年的经历共感吧。

说到底从刚一睁眼，入目所见全都是让我恶心至极的死亡时起，我就差不多猜到这里是梅洛泠妲的记忆了。

除她那双眼睛以外，恐怕也很难找到多少有类似天赋，能直接观察死亡存在的人。

而也是到这时，我才有空感到庆幸：

还能思考，就说明我还没死。

我是真的活下来了。

以及…梅洛泠妲肯定是死了。

否则我也没法借这些灵魂治愈身体，保住性命。

…真是很危险啊，在跟梅洛泠妲的对决里我是什么手段都用掉，连灵魂都挤压殆尽了。

耗费掉每一分念头，在自己将死的档口，我终于先一步斗倒了梅洛泠妲这个大敌。

果然在求生之时，人的潜力就是无穷的…许多我自己原本难以想象的战术、操作，在危机时倒被我连番用了出来。

她被我以地秽矛近距离打出决定性的一击，彻底落败。

可惜取胜后还没过几息，我就被紧跟着将要降临己身的死亡给逼急了…

连跟手下败将说场面话的工夫都不剩，赶紧拼上残存的意志力，将她给按死，试着用爆出来的灵魂治好自己。

显然把没经过炼化的灵魂就吸收是存在风险的，但毕竟情况紧急。

相比较马上就要降临的死，我更愿意面对精神上的毛病；而且现在看来，梅洛泠妲的记忆压根没有影响到我。

我是我，我是无名，我是秽完——我是要成就长生不死的，跟她可不同。

有了这样的认知，度过记忆中岁月的速度也就很快了。

体感上都没过去多久，梅洛泠妲那点在我看来没什么意思的经历便宣告完结。

无非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产生了稀奇古怪的理想，便打算将之实施而已，我对这类题材的故事并不陌生。

总之，看完无趣的，她的过往之后…一切实存在的感触消失，我又坠入一片沉寂当中。

分不出光还是暗，静或者动。

不过我的精神确实是已经复苏了，继续跌在寂静中挺无趣，我便分析起她这人生路程来：

自出生起就带有独特天赋，容貌声音都是绝佳，办事总能顺利…还是个资质出众的奇才。

就算用再严苛的标准去判断，梅洛泠妲也属实是个“容易成功”的人。

某个时间点起，她意识到了死亡的广泛存在与不可避免，由此才塑造出她那个追求“死之安宁”的别扭理想。

之后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以梅洛泠妲这个条件，办什么都挺顺利，踢掉札埃苏当取首官也是轻而易举毫无悬念。

除了她生命中最后几年当上取首官，又莫名死去而于流渊下复生的段经历比较模糊，只有概述外，我差不多是把她从小到大的路都过了一遍。

…说起来仔细计算的话，梅洛泠妲走到死时，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还挺年轻的。

尽管她的人生历程是比我的要长些，多出十年左右，可我跟她的观念认知是彻底对立的。

就算有过这么一遭观察她人生道路的遭遇，我仍不会改变自己对生存执着的心意…更不至于被她灵魂里装着的这点东西带歪。

还记得来自另外可能性的信息曾经说过，在容纳魔魂时是会看到些与恶魔相应的内容来着。考虑到梅洛泠妲也是由人复生过来的恶魔，大抵她是没有超出这个规律的能力的吧。

我会看见她过往的记忆，实属正常。

收起对于那些记忆的思绪，我仍旧在混沌中跌落——还是说漂浮？

唔…可能都一样。

我现在究竟算是什么情况，陷入精神空间里了么…

不晓得我现实中的身子是如何了？

但既然吸收了灵魂，成功摆脱被熬死的困境，那我大概是把自己给治好了…等到醒来就能恢复全盛状态。

再次感受这样的空寂，我在想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精神稍微放空些。

不然再这样下去，还得到不知何时才能于现实中睁眼。

刺眼的光，却来得更快——

它们划破空虚的遮拦，不由分说地直刺入我的眼，触及我的灵魂。

———

破碎感。

不可言喻的破碎感，将我的神识取回。

我…追随在老师带着的队伍里，和身边那些与我差异甚大的同学们，共同穿行在喧闹的街道上。

璀璨的烟火高悬千水之城的顶端。

整座城都被那美艳的血光所映照。

千万条垂落的血河因它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色彩，将每片心灵都照亮。

时间…似乎是静止的。

我久久地，注视着那道血色烟火。

那是族祖，夜之国主，以及…我某种意义上的母亲——是她所造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