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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完正躺在一张马达蕾从颠得七零八落的翡棱民宅中抢救出的大床上，神情安详，双手交叉于瘪下去的胸口，头低脚高，还略微倾斜着…

看这床上的雕刻与蚊帐上的绣花，想来本也是件好家具。只不过多亏了翡棱的连番遭难，这床被找到时都已经塌了两边。

亏得塞莲思维活络心灵手巧，拆了两段门槛下来削好了往床边一垫——现在这床除了高低稍微有点不平衡外，倒是没别的毛病了。

尽管秽完能变形，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头尾手脚之分，但既然他此刻姑且是类似人形的，老马和塞莲也就这么按人的标准帮他处置…放下来照顾得还挺周到。

这儿大抵是过去翡棱城防卫兵休憩的房间。

城墙两端都崩得严重，在仅存的这一截里边挑挑拣拣，从断裂的城墙处扛些砖块填补破洞，好歹是弄出来了一间透风不太严重，也不漏雨的空居处。

毕竟昔日翡棱也是座大城，即使只是城墙上一段节点，供卫兵们休整的空间也是够大了。

简单粗暴填补漏坑，封堵断壁后，余下的位置仍然足够放下不少陈设。

再加上说是修整，其实这里根本也没谁有饮食的需求，真的只是需要找个安稳些的空间等秽完苏醒而已…对休憩处空余地方的要求就更低了。

选定好在何处休整，又进行看少量清扫稍加改造，据点终于成形…

秽完那歪扭的床就搁在墙角，反正还能自如行动的两人都不通医术，只能寄希望于他不药自愈，从昏厥中爬起来了。

———

此地视野尚可，通过开在墙上的窥视孔，可以很好地观察城外的景象…虽然在雨幕遮掩下，观察之举颇要受限制，并且翡棱都毁成了这样，其实是无所谓内外之差的。

望着用搜刮出的各种垫子毯子挂画字帖装点后，冰冷严肃气氛极大减少，甚至显出浮夸之感的房间，塞莲总算能舒缓些了。

在博物馆里她都来不及多作休整，就被强行炸到地下，不得不顶着糟糕的状态和死影硬碰硬，之后又经历连番波折…这属实是对精神的考验。

这回终于得以在称得上舒适的环境里休息，令塞莲心中的负担都减轻了不少。

她靠在同样从废旧民宅中发掘出来的宽背木椅上，不视刀也横置于刮擦痕迹较少的方桌表面，摘去手甲按揉眉心：“…我们分明来此也不多时，倒感觉已经过了许久啊。种种遭遇，可真是…”

“是啊，大好的一座城，什么都不剩了。小人本还想着能圆满旧时回忆里对这城的好奇，结果却…呵呵，现在看来，不提这事也罢。”马达蕾在塞莲对面坐着，语及此时，讲的话中稍带了些遗憾之感。

此刻她讲着话，手中还把玩一柄造型独特的匕首…不过看那制式，倒更像是折断的长剑。

在塞莲的感知中，此物件的死气格外深重，几可视为不祥之物了，真不知老马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但总归，马达蕾面貌神态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又是有着把持死亡的独家手段在手，不怕引火烧身，她也就没对这断剑提出什么疑问。

“虽是知晓了流渊的地域分布，待秽完起来便能出发；可没有札埃苏带路，只能凭我们人生地不熟这么去摸索探路，要到何时才能寻到兄长…”塞莲轻轻摇头“也不知秽完该怎么才能快点醒来，若我有习得探查病因的圣术该多好…”

当然这话她也只能是说说，毕竟女神教的圣术分工很明确，各有侧重；主行杀伐的塞莲不需要，也难以有空闲去获取治愈相关的圣术，收获神道法度相助。

——除非是那位雅丝兰莉娅，作为被认定成女神预期的圣女，才能毫无限制亦免去诵经步骤，直接施展出种种玄奥法度。

据说圣女手中的任何神道招数，只要是经由她施展出来，连效能都会平白得到高，这点便是连神教历代师君都做不到的，足以见得雅丝兰莉娅的非凡。

而秽完这边，事实上都脱离圣术中对人的定义了，马达蕾和塞莲已然试过对他用符篆…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此看来，或许就算真有能查明人身状况的圣术在，于他怕是同样无用。

对于塞莲的话，马达蕾侧目瞥向墙角的秽完，同时作出答复：“小人看前辈这是得了机缘，好得很，只是仍在适应罢了——待前辈醒来，想必实力上能有不小的精进。塞莲你也宽心，这要不了多久的。”

“是么…那倒是，挺好。”塞莲差不多摆出一丝笑意，脑袋贴墙，身体渐渐倚靠于墙，开始闭目养神…她精神确实太累了。

虽说塞莲不清楚灵魂、恶魔这方面的情报，但马达蕾可是晓得。

秽完能把梅洛泠妲给击杀取魂，在马达蕾看来简直匪夷所思——梅洛泠妲有多强，她还能不知道？

可既然“双方对局，活下来的是秽完”已经作为事实确立，那纵使她如何不敢置信，都只能承认这点了。

而由此出发，知晓恶魔特性之一便是死后消散，仅有可能余下少许残留，灵魂则散落出来的马达蕾自然明白，秽完是在容纳梅洛泠妲留下的灵魂

如此等他醒来，那必定是适应好了，可不就“实力精进”了么。

此次击杀梅洛泠妲，收获最大的肯定是秽完，不过马达蕾其实亦差不到哪里去。

在赶到双方对决现场时，她就立即发觉了水体下的这柄死晶断剑。

将断剑持握在手的瞬间，马达蕾随即意识到此物定然是梅洛泠妲的遗留——嵌在剑上的黑中透白的宝珠，不正是梅洛泠妲的眼睛么。

这是死术之祖，全新流派开创者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刹那，将源于自身的死亡与窥死的天赋一同熔炼，寄托于断剑之上，使它脱胎换骨所构成的产物。

这也是绝无仅有的，施展死术的奇佳触媒。

表面是断剑，实际却已经远远超出剑的范畴。

同样的，在梅洛泠妲已死的当下，仍保有死术知识的马达蕾便是最适合利用这触媒的人。

…虽然她能察觉到梅洛泠妲留下遗产的本意是给自己，但严格来说这毕竟是秽完的战利品，其归属分配就该等他醒来再论。

可反而言之，在秽完醒来之前，马达蕾也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多抓紧钻研蕴藏于触媒里的秘密。

流渊很危险，想要安稳地在这里通行，见到不知位于何方的雅丝兰莉娅，尽可能提高实力才是应有之举。

依靠宝兵，哪怕发挥再多技巧，运用怎样的招式，上限也就在那儿了。

马达蕾心知肚明，两个“她”的合一，才是她此行的最大收获与助力。

将死术与枪法结合起来，定能更进一步将自己的实力拉高。

也就更有可能与雅丝兰莉娅会面，接着完成她那早该完成，却拖延了许多年的事。

“塞莲，小人便——哦。”给塞莲打个招呼，马达蕾打算离开一趟…

不过随即，她发觉塞莲似乎已经睡着了，就没继续打扰对方。

有了触媒在手，翡棱环境对死亡的压制便不那么明显了，正适合练习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