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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曾侯舆编钟真好意思给自己起名叫纯德啊！满嘴谎话！”回到奇遇办之后，陈怀哉气愤地说。

“大侦探，你到底从什么细节里看出什么真相了？我完全没听懂啊。”李弩不耐烦地用脚敲了敲地板。陈怀哉叹了一口气，向他解释：

“随州现在是HUB省的一个市，按我们当代人的观念是可以笼统地算进‘楚地’的，连随州十几年前搞的吉祥物鹿鹤都叫‘楚楚’。可那里实际上就是古代随国，纯德身为‘土生土长’的随国编钟，怎么会把它当作楚地？它就是在诳我们，为鹿鹤争取时间！”

“可是为什么呢？你们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丹璃好奇地问。

陈怀哉扶额：

“我来自‘楚国’，这对它来说已经是原罪了。随国祖上是《封神演义》里出场过的南宫适，与周王同姓姬，怎么听都很高贵对不对？我们楚国呢则是著名蛮夷，四处吞并周遭小国，后来把随国也变成了附庸。”

言正礼忍不住说：

“那昭王奔随的时候……”

“对，楚昭王感动于随侯的庇护，复国后两国也曾礼尚往来、关系融洽。不过最后，随国还是被楚国灭了，当然楚国后来又被秦国灭了……”陈怀哉苦恼地挠挠头，“我就是没想到，怎么在妖怪打架这种怪力乱神的领域也能牵扯到两千四百年前古人的纠葛？

“再加上，它还不是一般编钟，是曾侯舆编钟……曾侯舆编钟上刻着一百多字铭文，大意就是讲曾国血统高贵、帮助楚国等等，把自己这个‘附属国’的地位抬得很高。可以想见，纯德如果带着这样的立场来看现代世界……我不就是蛮夷加仇敌吗？鹿鹤和我之间它肯定选鹿鹤啊。”

“不是鹿鹤，是却尘……”李弩话还没说完，陈怀哉突然蹦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

“啊！巨大的盲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猜到随侯珠在哪里了！”

“在哪里？”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陈怀哉看着他们期待的表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清了清嗓子说：

“我就不卖关子了。武汉长江大桥两岸有两处地标：龟山电视塔，蛇山黄鹤楼。两座山都不是得名于真实动物，而是山势形态。当年陆游入蜀时行经武昌，就曾写到‘山缭绕如伏蛇’——它不是灵蛇，谁是呢？”

李弩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时候如果问陆游是谁似乎很丢人，不，很丢妖，于是问：“那灵蛇之口是……”

“嗯，古人为什么要多次重建黄鹤楼的原因也很一目了然了。随侯珠就埋在黄鹤楼下！”

[一一]

陈怀哉本来以为找曾候舆编钟说过话之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没想到竟然遭到欺骗，反倒激发了他心中的责任感与危机感，于是他主动提出要和李弩一起去黄鹤楼。

但在离开奇遇办前，他还不忘和西阳道别。

西阳这时候没精打采地窝在奇遇办的懒人沙发上，脚边放着她的两块碎片和失去意识的编钟。

看到陈怀哉特地过来看她，她很勉强地张开嘴：

“爸爸……”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陈怀哉连忙说。

但西阳并没有听他的，而是非常艰难地继续说：

“在我被复原前，带我去一次游乐场……好吗？”

陈怀哉一怔，几乎落下泪来。

她都已经这样了，心心念念的，原来却还是那个小小的愿望？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西阳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他看来，现在的她就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却依然惦记着那个最单纯的梦想。

可他却曾经想趁她昏迷杀死她的意识！

此刻的陈怀哉无比悔恨，本想摸摸她的额头，却见她的一只耳朵也掉了下来，脸上还出现了裂纹，见状只好收回手，轻声说：

“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我也许有别的办法可以复原你……”

然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李弩的催促声，陈怀哉只好离开西阳，匆匆穿过齿轮，到了黄鹤楼下，还不忘对李弩说：

“一定要帮我救西阳！！”

“就看你是想以妖为本还是以人为本了。”李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整个黄鹤楼公园都静悄悄凉飕飕的，站在黄鹤楼下望向四周，依稀可见近处黑漆漆的山林，以及远处的长江大桥与滔滔江水。

“如果这栋楼下真有几千年的宝珠，我集中精力感应一下应该就能找到。”李弩闭上眼睛屏息静气，陈怀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默默等候。

等了一会儿，李弩睁开眼睛：

“没感应到。但是大桥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会是因为你“只有”一百多岁妖力不济吧？陈怀哉正想吐槽，却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大鸟扑闪翅膀的巨响。

这种时候会出现的大鸟，莫非……

他抬起头，只见鹿鹤像一架英姿勃勃的战斗机一样径直飞向前方数百米外的长江大桥。

百密一疏！！

陈怀哉突然想起一件事，想通了李弩为什么感应不到随侯珠。

“快！快追！随侯珠在那里！”来不及详细解释了，他一把抓住李弩，李弩用手臂夹着他的腰就飞了起来。

“黄鹤楼原本建在江边，一千多年来屡废屡建，最后一次毁坏是1881年。1952年修建武汉长江大桥时，引桥占了黄鹤楼旧址的位置……”陈怀哉被李弩挟在半空中，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所以我们刚才抵达的其实是蛇山山顶的新黄鹤楼，它是1985年落成的，而鹿鹤飞向的位置才是埋着随侯珠的黄鹤楼旧址，也就是长江大桥引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