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死人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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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马邦庆端坐在大堂的坐榻上,举止庄重端正。那坐榻由珍贵的元骨打造,覆盖着华丽的兽皮,玉石和金属装饰点缀其间,彰显华贵。大堂的四壁挂满了来自商方的彩麻和鬼方羔羊皮制成的绚丽挂毯,绘制着覃马家族历代传奇故事,生动勾勒出北方战士征讨的壮丽场景。每一代家族首领都会将自己的英勇事迹绣在挂毯上,留给后世子孙瞻仰。覃马邦庆自己的那块荣耀更别具一格,用最上等巴方丝绸,虎方青铜,林方美玉,商人工艺编制。他誓言的功绩要远超历代首领。
随扈躬身而入,单膝跪禀“启禀主公,地鬼抓来的灵怪,已经全部关在地窖里了。”
覃马邦庆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现在城内有多少鬼巫?”
“巫公馆,已经住满了,城门口还有很多排着队想进来,百姓说的不假,这些鬼巫都是贪财地。”
覃马邦庆嘴角撇笑,满不在乎“这次不用他们去狱场除灵。留着他们的法杖和巫器。直接送去召公馆。蒙面人要多少,就送多少。”
随扈满腹不解“这些鬼巫知道去召公馆要送死,留着他们法杖,恐是要生乱。”
正中覃马邦庆的计谋,得意道“就是要让鬼巫生乱,让他们和蒙面人去斗。”
“主公,怕是会得罪蒙面人。耽误主公的复仇计划。”
覃马邦庆自信满满“覃马家族有个古老的训狼方法,让两只狼关在一个笼子里相斗,斗到一只死去,另外一只就会变地温顺。如果它还不听话,那就饿死它,奄奄一息时给块肉,它会哈腰当狗的。”
随扈只觉得忧虑“若让石头城里的人知道,只怕会降罪。”
覃马邦庆怒喝“你是谁的狗,替谁说话?”
“主公恕罪。”随扈吓地立马像狗一样低头弯腰。“奴人一心只为主公着想。”
“哈哈哈”覃马邦庆平静下来,回到案板前“他们不敢生气的。因为本主有这个。”随手拿起一大沓羊皮卷。“上面记着我为石头城里每个王公大臣做的每一件事,送的每一件礼,不管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还有给他们送的女人,汇报上来的龌龊事,我都一并记着。前些日子让你去押运的金银器皿,送到石头城没?”
“启禀主公。二王子,大王子,上上下下几十官员都肯收,除了。”随扈停顿了下“除了鹏睚关大将军达奚横。”
“无需搭理那腐朽不堪的武夫,这次的上的贡,每个箱子里,我都放着属于他们的羊皮卷。现在应该都看到了。想必已经在瑟瑟发抖。”覃马邦庆自得狂笑,眼神透着一股陈年的怨念“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要等到这天,我要让他们怕我,听我的命令。现在我需要一把匕首。一把刺入弥且集木的心脏的匕首。”
“主公要的匕首,就是这些蒙面人。只要拿捏住他们,就可听命于主公。”
“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性命也在我手上。”
随扈焕然大悟,下跪行君臣之礼。
覃马邦庆得意地哈哈大笑,声音回荡殿阁之内,久久余音。
待随扈离开,覃马邦庆便独自来到内院。假山掩映之后,一处不起眼的房屋映入眼帘,只有一扇细木门,没有窗户,让人无法窥探。房内漆黑一片,当覃马邦庆点燃中央的火盆,一片明亮。火光照耀之处,景象却是斑驳不堪阴森恐怖。地上散落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和镣铐,宛如一座牢狱。
覃马邦庆脱去自己身上的毛皮大衣,又脱掉麻蓉,最后是丝绸内衣,直至一丝不挂。健硕的身体在摇火里却残破不堪,肤无一块完整,处处是疤痕,如戈壁沟壑众横。
他双膝跪在地上,拿起地上一根长鞭,口咬一根木棍,叩首便自我鞭刑。打了三十六下后,才收手。长年累月,全身的肉皮已成茧,除了红肿,微渗鲜血,好像已麻木。覃马邦庆咬牙,吁吁跪地。等风干后,裹回白布,干干净净穿上衣物,继续面无表情地离开房屋。
覃马邦庆的府邸,房屋一层接着一层高墙,最深处高墙如灯塔一样。
覃马邦庆缓步到内院最深一间旁屋。正有两名佣人正在熬药。见堡主,她们叩首。覃马邦庆让她们先行退下。自己上手熬制。半炷香后,药成,倒入碗里,用嘴吹散了二成热,才端走。穿过几道院门,到最幽深的一房。四周门窗悠悠白纱匹罗,屋内一层不染,所用家具床榻皆为纯白。
覃马邦庆脱鞋,轻脚步入。房中只有一张床榻,上面仰躺一白衣女子。
“燕儿。喝药了。”
床上女子一动不动。覃马邦庆坐到床边,温柔地用木勺给女子喂药。女子睁眼死死瞪住他,嘴巴却紧紧闭合。
“听话,吃药了。”覃马邦庆虽是命令,语气始终耐心温柔。
“不治了。”女子开口,似乎声嘶力竭,却有气无力。“十八年了,一直喝了十八年,还是动不了,我就是个活死人,是个笑话,所有人都在背后嘲弄我。说我是废物,废物活着干嘛,应该去死。死了多好,哥哥,让我死吧。”榻上白衣女子是覃马邦庆的妹妹,覃马燕儿。她面色浮肿苍白,两眼怨恨绝望。
“谁说你,我去把他们杀了,是不是刚才那些女奴。”覃马邦庆怒目。
“杀吧,像以前一样都统统杀光,这一次我要和他们一起死。”
“有哥哥在,你死不了,这是我从商方神医那找来的药方。吃上八十一副必有效果。”
覃马燕儿欲哭无泪,自哀自怨。“求你了哥哥,让我死吧。死了就没有痛苦。”
“不许再胡说,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如马儿奔跑,在草原上跳舞,如夜莺歌唱。”覃马邦庆用力抓住妹妹的手,即使他握的紧紧,覃马燕儿也似乎没有感觉。
“你就是个懦夫。我活着,无非让你可以好受点,自责会少点。你一直欺骗我,说要为我报仇,十八年了,你帮不了我报仇,现在求你杀了我。让我解脱,你也不敢。是你让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怨恨里。生不如死。”覃马燕儿用尽力气死死盯住覃马邦庆的眼,像是最恶毒的咒骂一般。让覃马邦庆仿佛看到十八年前,那场侮辱的画面。
十八年前,弥且集木重新夺回了石头城,平息了乞伏部族的叛乱。在城内载歌载舞庆贺了十天十夜。覃马邦庆是他的三大功臣之一,自然也被封赏。覃马邦庆带上妹妹一同进城,让其在宴会上载歌载舞,为族王助兴。本想借此让族王弥且集木爱上自己妹妹,迎娶为王妃。可宴会第十日,弥且集木突然发狂,兽性大发,当众玷污了覃马燕儿。弥且集木不仅自己上阵,还胁迫其他大臣也一同参与。覃马燕儿不忍羞辱,便自尽跳下石头城。覃马邦庆虽然赶到救了妹妹,可她从此瘫痪不起。“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让我背着耻辱活着。”
“是哥哥的错,哥哥一直在等待时机,马上哥哥就可以替你报仇了。”十八年来,覃马邦庆每日用鞭刑,责罚自己。
“杀了弥且集木,为我报仇,你可以当上王,鬼方的王。”
“快了,我要让弥且集木付出百倍千倍的痛苦。”覃马邦庆咬牙切齿。
“哥哥,你应该去找鬼巫联盟。”
“鬼巫?不可能。”覃马邦庆正在杀鬼巫取他们的血心。怎么可能和他们联盟,何况鬼巫能做什么,一群流浪的巫师。
“不,哥哥你不懂仇恨。这世界只有我最懂仇恨。二百年前弥且尔族从他们手中抢夺来土地,十八年前,又是弥且集木杀死了他们的老族长。鬼巫仇恨弥且集木。只有同样的仇恨才是最坚实的联盟。”
“可十八年前,杀死他们老族长的不止是弥且集木,还有我。”
“覃马邦庆是主谋。你是第几个?我都忘了谁是第二个侮辱我的人。你是不是又想找借口不想为我报仇,那就马上让我去死。我死了你就不用报仇,继续当孙子。”覃马燕儿绝望,想咬舌自尽。覃马邦庆急忙扒开她的嘴,塞进一块麻布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