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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卷二

作品:《 远山,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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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阴了,云层越来越厚,空气显得凝重起来,夜幕早就降临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催眠曲,人们都已进入梦乡。

午夜时分,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闪电和雷声,风雨大作。之琴和小冯都睡不着了,她看了一下表,是半夜11点半。正在这时有敲门声,接着,“大夫,咱家的要生孩子啦,找你去看看,大夫。”

“啊,我知道啦!你等一会儿。”

“我也去吧。”说着,小冯也穿起了衣服。之琴点上油灯,两人下地来到门口,之琴大致问了一下年龄第几胎,然后穿上靴子,蒙上一件衣服和小冯两人跑到后院的医院,今晚是朴院长值班,之琴马上装好器械拿着产包,随患者去了。

大雨哗哗不停,一道闪光,眼前骤亮,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咔!咔!”响彻天地,震得人简直是心惊肉跳,路途并不远,在镇子最东边的三队,之琴还未往诊到这,十来分钟便到了。

进屋后,几个人几乎都浇透了,婆婆递过来一条干毛巾,大伙这才把湿透了的头发,手脸擦擦。就着昏黄的灯光,之琴开始做检查,“你这是横位呀!以前查过没?”

“从来没查过。”

“生过几胎?”

婆婆接过话,“她生了三个孩子,这个是第四胎,头一个都十一岁了是男孩,第二个是丫头生出来就死了,老娘婆说胎位不正,时间太长憋死里啦,第三个是丫头都五岁了。”

“你这个又是难产,还是横位。”

“是呀!这可咋办呢?”婆婆皱了眉。

产妇说:“今天这雨太大了,晚上时,我还好好的,半夜起来撒尿,肚子就疼起来见红了,肚子疼得不匀气,感觉这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老王说找老马太太有点远,天直打雷雨太大,还不如去医院找那个新来的大夫,就几步远,所以就去找你啦。”

“宫口已开六指啦!”之琴又重新查腹,听胎心,测血压,“最好弄两个油灯,油足吗?到时没亮可完了。”婆婆马上去找灯,朴院长顶着雨也来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帮手。”

之琴开始做外倒转,手法轻而熟练,小冯举着油灯,朴院长也过来看,“不行,阵缩。”又试一次,“还是不行,阵缩。”

听完胎心后,之琴说:“只好做内倒转了。”她打开药箱,“麻药是不是忘拿了?”说着翻看一遍,“麻药真忘拿了,太疏忽了。”

“我去拿。”朴院长拿起伞,二话没说走了。“院长还真来对了。”小冯说。

时间不长,朴院长回来了,产妇一点不娇气,疼得厉害时,有时紧紧鼻子,咬着嘴唇,“你挺刚强,不吱声。”时间一点点过去,之琴几分钟就听一次胎心,外面的雨仍在下,一道闪电出现,接着便是隆隆雷声滚过大地,之琴一看表,快两点啦,她俯下身检查一下宫口,“行了,宫口基本开全,我消毒。”

说着,她立即洗手,戴好手套,给产妇做全面消毒,然后注射一针麻醉药,又重新戴双手套,涂上润滑油,朴院长拿着另一个油灯,只见之琴把右手慢慢地伸进宫腔里,左手在外腹部助推,她全神贯注地在宫腔里操作,几分钟后婴儿的一双小脚就出来了,眼看着一个小身体从下至上一点点地出现在眼前,最后是头出来了,之琴立刻清洁其口鼻。

此时,一声巨响,一个大雷响彻山谷,山摇地动的,只听小男婴“哇!”地一声,他终于来到了世上。

“谢谢大夫了,多亏你啦!”婆婆感慨地说。

小馮说:“我还真不知道手能伸进子宫里拽孩子。”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对产科很不了解。”朴院长说。

“其实,这都是特别危险的,万不得已,是不能做的,可以造成子宫破裂,大出血,子宫内感染等等。”

周之琴已浑身是汗,边处理产后事宜,边和大家说着。几个小时后,产妇没有大出血现象,一切正常,天也亮了,雨仍在下着,之琴和小冯这才离开。

几天后,之琴吃完午饭便去了邮局。刚过马路看见了贺梅,“你妈回来没?生个什么?”

“生个女孩,别人都说咱家是七仙女。”

“七仙女好,我得去看看你妈妈。”

说着,便到邮局买十个邮票十个信封,“我头一回见过买这么多邮票和信封的,你是新来的大夫吧?”

“对!是新来的,请问您贵姓?”

“我姓莫,你家是哪的?”

“我家在奇宁。”

“啊!奇宁的,我女儿就在奇宁,在邮电局工作是电报员,叫莫春丽。”

“啊,那个电报员是你女儿呀,我认识她,别说她长得还真像你,她爱人是武装部的老戈对吧。”

“对,那是我姑爷一点不差。”

“我得去上班,有时间再唠,走啦。”老莫坐在柜台里笑着点点头。

午后,之琴背着药箱又继续往诊,她先去了贺梅家,贺梅妈躺在炕上,正给孩子吃奶,见周大夫来了很是高兴,“多亏你啦!县医院大夫手术完对我说,你的诊断太正确了,如果不手术,孩子保不住,还得大出血,那些大夫说我命好,遇上你啦,要不死活都不知道呀!真得谢谢你啊!”说着她就要坐起来。

“别坐别坐,躺着吧,把伤口得养好,有没有化脓,如果有脓血,我可以给你上点药。”这时贺梅妈聊开衣襟,之琴看了看刀口,“挺好,长得挺好慢慢养吧。”接着她又看了一下小女婴,“发育还好,奶还挺足,都挺好,我看后母婴都正常,我就放心了。”

自从在汽车站和妈妈分手后,三个孩子闷闷不乐地走回了家,来到了他们的新家。进到屋里没有了妈妈,他们都哭了起来,靠在炕边抹起了眼泪,妈妈这次回来是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他们每天都无比快乐,可这一走,他们的欢快一下子都没有了,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几个孩子高兴不起来,看着妈妈钉好的碗架,新买的炕席,一盆黄灿灿的昨晚蒸的韭菜鸡蛋馅的大包子,他们情不自禁地更哭了,一个劲地流眼泪,他们都不作声,默默地想着妈妈......

“这几个小孩回来怎么没声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崔大娘走了过来,推开秫秸门,“怎么都蔫了呢?啊哭啦!想你妈妈啦!”孩子们都睁开泪眼瞅着她。

晚上吃过了饭,杨松朋把水缸挑满,便领着孩子们去老宅处扛柴禾,杨威扛个小小捆,杨策扛根柞木,大家齐心协力往回弄,直到天黑。

每天上午写作业,午后过了3点多,太阳不太毒了,他们便拿着筐去泉眼边的菜地揪茄子辣椒西红柿,弄回一筐。每天吃完晚饭,他们便主动去扛柴禾,半里多地远,一点点一步步地捣着,整个一大垛,眼见在减少,可在新家房后,一座新柴垛天天在增高。

每次到了老宅,他们都要在那玩一会儿,在住了几年的小房子中,他们总是里出外进,走走坐坐,他们舍不得这个小屋子,是感情太深了,那熟悉的小门小窗,带给他们无尽的童年记忆,然后几个人才扛起柴禾朝大路走去。

在新家这个大院中,他们总要和哑巴小子打交道,对你啊啊的没完没了,比比划划。孩子们也常常到崔家屋里坐一会儿,南北大炕屋内很宽敞,西山墙上挂一面大大的山水玻璃镜,两边是一副对联,下边的躺柜上立着两只大大的青花瓷瓶,里边插着鸡毛掸子,还有野鸡翎。南北炕各摆着一个满族式的炕琴柜,柜门的黄铜折页和锁都金光闪闪,斗状的棚顶糊得是格子花纸,一进到屋里显得很气派。

崔大娘不讨厌孩子,这三个小孩很懂规矩,老实巴交不乱拿东西。她经常过来坐坐,看他们做的什么饭,怎么做的,难为这几个孩子能把饭做熟,晚上爸爸下工回来,孩子们烀好土豆茄子,辣椒酱也蒸熟了,一大盆苞米碴粥,也端上炕,全家团团围坐,便吃起了晚饭。

崔大娘崔大爷都过来了,热热闹闹看大家吃饭,崔大爷叼着小烟袋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你们吃饭,吃得真香,咱们都瞅馋了。”大家都笑啦!吃饱了饭,几个人鼓着肚皮,溜溜哒哒来到前院。

原来,纪桂兰家的黑猫下了四只小崽儿,“昨天还没下呢,”刚才做饭时,纪桂兰来玩时说的,几个孩子听完后立刻就去看了,这不,吃完又都去了。

紀家也正在吃晚饭,把小饭桌放在了外边地上,纪爷爷坐在小板凳上,头后的花白大辫子甩在了地上,纪奶奶一个牙也没有,后脑勺永远挽个阄,她个子特别矮,和杨威一般高,孩子们搬来不几天就和她混熟了,她几乎天天到崔大娘家串门,自然就和几个孩子熟悉了。老两口把葱切碎碎的,拌在烀茄子土豆大酱中,用筷子搅和几下,喝口玉米粥吃口菜,纪爷爷一尺多长的山羊胡子,随着嚼饭上下左右的摆动,孩子们看着觉得很好玩,他们又来到纪叔家的饭桌旁,纪桂兰家吃的土豆炖芸豆,装在一个中盆里,盛得满满的,喝着粥,每人拿着一颗大葱蘸着大酱,只听“咔嚓!”一声,葱便少了一截,接着便是喝粥吃菜,又是一声“咔嚓!”“瞅你们吃得更香!”杨迈说。

“饿了什么都香!”纪婶说。长着吊眼的她笑着瞅了孩子们一眼,两眼眯成了一条线。纪叔只顾吃饭,他光着膀子,胸口露着一条黑毛,他细高奇瘦,长长的脸上总也没有笑容,两只深陷的大眼混浊而无光,看着你时,好像和你有深仇大恨似的,那种深沉而又直直的眼神,特别像纪奶奶。

母猫在墙根下的草囤子里懒懒地躺着,黑白相间的几只小猫崽儿“喵喵儿”地抢着妈妈的乳头,“真小,比小耗子大不多少。”“我真想抓一只摸摸。”

“别让老猫给咬啦!”几个人蹲下来叽叽喳喳一阵。

“杨迈杨策走吧!最后一回啦!”看着爸爸拿着绳子来喊他们,几个人一溜烟跑了,纪桂兰也一同跟去了。

孙家老小全在院子里乘凉,杨松朋进院觉得多了几个人,脸生,刚要问,手里拿着蒲扇的孙国才说:“俺家我二姐回来了,还有这两个孩子,来看看。”

“就是内蒙的那个?”

“对对,好几年没来啦!”

“啊。”杨迈几个看了看陌生人,便又开门进了自己的小房子里,纪桂兰也跟着进去转了一圈,杨松朋捆着柴禾,孙国才也帮着收拾,并告诉他有个李老太太想租这个房子,过几天就要搬来了,孩子们知道这个小房子,将要来新主人啦。最后,扛的背的都弄好了就往回走,纪桂兰也拎一个木棒跟回来。

孩子们每天又都欢天喜地了,在早晨的懒觉中,虽然听不到了山上林间鸟儿的歌唱声,但却能听见生产队上工的钟声---铛!铛!铛!,暑期的懒散自由,使他们玩得好尽兴。

整个伏天,他们几乎天天到细流河去洗澡,成群的孩子在这打闹嬉戏,只要下过一场大雨,最深的地方有一米多,孩子们便跳进去扎猛子,搂狗刨,两只脚把水面打得啪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