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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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院长领着,两人各诊室走了一遍,大概看了看。朴院长说:“你们刚来,坐车又很远,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来上班吧!”
范洪生说:“院长,不用休息,我们年轻,明天就来上班。”
祝文霞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也好。”说着,吩咐小冯和刘广青,把两人分别带到单身宿舍去。同时又通知曲大嫂,晚上多做两个人的饭。
那天午后,天阴沉起来,之琴做二等去了红旗林场,孕妇是三十多岁的林场职工。其夫是林场的一个队长,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之琴第一次坐自行车去接产,感觉挺有意思,每到下坡时,小风嗖嗖刮过耳畔,有种风驰电掣般感觉,上坡时,她就下来走几步,两个人走走骑骑,18里地也走一多半了,老远已望见了养鹿场高高的大门和栅栏,可是车子停住了,没气了,“走时太着急,忘打气了。”“没关系,走吧。”“还能有三里多地吧!”
进到屋里一看,炕席已撩起,炕边上垫了一堆沙子,两位邻居大婶正往沙子上铺稻草,之琴非常生气,“马上快拿掉,草扔出去,沙子全撮出去,放下炕席恢复原样,这可了不得,一旦感染,大人孩子全完。”
“大夫,咱们生孩子都是这么铺的,要不多埋汰。”
“我告诉你们,不埋汰,以后生孩子,不论谁绝对不可以垫沙子垫草,这会感染的,过去的人不懂医学知识,死多少婴儿和产妇呀!现在是新法接生,要保证母婴健康的。”
两位邻居听完后,马上收拾炕上的沙子和草,之琴把孕妇扶到外边,打开门窗放放灰尘。孕妇说:“我这是第四个孩子啦,前三个死了俩,都是抽风死的,这回就希望生个小子。”
“这回生完就带环吧,少生几个少累呀!”回到屋后,给她做了检查,宫口才开三指,其他正常,只有等吧。
此时天下起了雨,转眼已是午夜快十点了,宫口开七指了,邻居大婶一直帮忙守着,全家人都很焦急。正在这时,有敲门声,一个男人戴着草帽进到外屋,“队长,大夫是不在你家呀?”
“在这屋呢,到现在还没生呢。”
“我想让大夫给我屋里的看看,听说在你这,她晚上去茅房时跌一下,现在肚子有点疼。”
之琴已听明白,“有多远?”“隔两个胡同吧,用不了几分钟。”
“我得快去快回,这个也快生了。”
说着便跟去了,没想到路上特别滑,天下着大雨,没走多远,两只鞋都陷进泥里,一只脚又踩空了,多亏他拿着手电筒,之琴才把沾满粘泥的胶鞋拔出来,两只脚和鞋全是粘泥,手上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容不得多想,再粘也得走,只感觉脚在鞋壳里打滑,到了这家,她快速清洁双手,认真询问检查了一下,目前胎位胎心还好,刚八个月,没有流血现象,腹疼,有下坠感,但胎膜已破,宫缩有规律,“这个孩子要保不住,宫口已开一指了,准备生吧!千万不要随便起来,乱走动,以防大流血。”交待完后,其夫又带之琴快速回到吴家。
此时,宫口已基本开全,鞋里的粘泥使她站立不稳,影响接生,她干脆甩掉两只鞋,光脚站着,立刻刷手消毒,戴好手套准备接生。
午夜时分,这个小生命总算诞生了。此时的老吴,已把之琴的大泥鞋刷好,放在灶坑的火炭上烤着,他咧着嘴大笑着接过了儿子,“真是个儿子,太谢谢啦!”之琴忙完,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穿上老吴的靴子准备去那家,俩人刚要走,那个小伙子来了,手里拎来一双靴子,他知道大夫的鞋没法穿了。到他家一看,宫口开得很慢,几乎没进展,又是个慢产,庆幸的是仍没有流血,胎心等还好,之琴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上午,之琴给她按摩后腰,按摩尾骶骨,刺激子宫收缩,终于在中午前,这个不太足月的小女婴总算出世了,发育尚可,啼声微弱,呼吸欠佳。可此时产妇却流血不止,之琴马上用药止血,撕开毛巾缠住大腿根,总算是险情过去了,她已忙得汗流夹背。
离开前,她一再嘱咐产妇和家属,如何把奶水催下来,否则婴儿容易死亡,以及喂养和卫生方面的事,都一样样详细的交待好,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多问长辈,每个初产妇,她都要如此这般的讲解告诉。
18里地往回走吧,雨过天晴,青山翠绿,她背着酷日,顺着山根大道渐渐远去。昨夜的大雨使道路很泥泞,她蹒跚地移动着脚步,还没走过一个山头,一条大灰蛇从山根下的草丛里游了出来,眼看它穿过了大道,之琴吓得头皮发麻,赶紧站住了,见它没影了,才继续迈步。走了不知多远,又一条棕色带黑条纹的蛇,正顺着大道爬向前边,然后才拐进山根下的草丛中。之琴知道,大雨过后,蛇最爱出来晒太阳,所以见多不怪了。不管怎说,这种恐怖的动物,她是最害怕的了。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之琴的身影时隐时现,越来越小了。
回到医院已快6点了,曲大嫂收拾完刚要走,见之琴回来,赶紧把饭菜热了端上来,又谈到新来的两位大夫。
第二天早会上,这几个新毕业生和这些老同志都见了面,朴院长首先赞扬这些年轻人,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最艰苦的农村,为贫下中农服务。同时也介绍了本院各科老大夫的工作情况,特别谈到了孙百千是本院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又谈到了周之琴是老幼皆知的妇产科大夫,技术高超,挽救很多患者,工作认真,是本院最辛苦的医生,大家全报以掌声。
还没到中午,天上又掉雨点了。贺梅妈扔下手中正在做的棉裤,赶紧跑到谢家,先把大酱缸盖好,然后把晒着的豇豆干收起,还有几件衣服,放到哈司里。转身回到自家,把酱缸盖上。
这天是周六,之琴吃完了晚饭,小冯去值夜班,她自己去了贾老师家,看望其母亲。老太太术后挺好,半卧在炕上,没想到周大夫能来看望她。
“太谢谢了周大夫,你诊断的真准,我真是两个地方都有瘤子,现在好了,都拿出去了,不是恶性的,多亏你啦!”
她靠在枕头上,微笑着说。贾老师倒了一杯开水,放在炕沿上,让周大夫喝,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我来看看就放心了,这种瘤一般都是良性的,养两个月就能好了,让你儿子多干点活儿,你这儿子不错呀,一看就是孝顺孩子,今年多大了?”
贾宏信笑着说:“我二十八啦!”
“成家没?”
“对象还没有呢!”
“你是心高吧?”
“也不是。”
“我说就是缘分不到,另外咱家成份高,一般的也不爱给。”老太太叹息地说。
“咱家是我爸还有历史问题,过去当过伪满警察。我毕业后工作没几年了,咱家负担也重,我还有个聋哑弟弟得养,以前提过几个都没成。”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想找个知识分子,有文化有工作的,农村的不想要,实在不行就再说吧。”
小伙子挺有思想,大高个,长得有些黑瘦,谈不到漂亮,虽是单眼皮,但鼻梁高高,满口白牙,冷眼瞅不美,但也不丑,是个挺实在的年轻人。
回来的路上,她左思右想,这个小伙子还真嫁得过,不知王敏芳能不能动心?走在拐弯处时,遇上年轻的孕妇申红芳,“你几个月没检查了?”
“两个月吧。”
“那你明天来医院查查吧。”
“啊!”
第二天,这个叫申红芳的二队社员真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鲜队的初产妇,田明丽先给申红芳做检查,然后之琴再查一次,明丽的检查结果基本都对,胎心胎位都正常,没有水肿现象,没有蛋白尿,刚满七个月。明丽继续给这位鲜族妇女检查,巧的是也是刚满七个月,胎心等都正常,之琴照就重新检查一遍,验证一下明丽检查的对不对。
“还行,差不多。”她夸道。
但在查体时,之琴感觉这位鲜族孕妇胯骨很宽,是个很瘦的人,总感觉有点毛病,随即让她站起来,退掉黑裙,观察她的髋部,并用手测了一下,确实是扁窄型,按宽度生孩子不成问题,但耻骨前后又很窄,这就考虑到,是否存在扁平骨盆的问题?当即用测量器全面测量一次,宽度足够大,经内诊检查,完全证实了,确实是扁平骨盆。孕妇告诉之琴,她四岁时才会走路,妈妈说她从小就软弱,一直在炕上爬来爬去。
“缺钙软骨症,怪不得骨盆发育不好,小女婴不要总爬,哈吧炕上,对耻骨发育不好,这都是应注意的问题。”随后,她又让明丽照样对此患者进行一次骨盆检查,以区分和正常骨盆不同之处。
最后明确告诉患者:“你是扁平骨盆,正常生很难,只有剖腹,九个月后必须勤检查,一旦临盆,立刻去县,要事先准备好钱款婴儿衣服,听明白没?”患者点头,“另外你要加强营养,让胎儿发育更好。”
新毕业生祝文霞,在内科有时没有患者,她喜欢来妇产科看周大夫怎样给患者看病。在学校实习时,妇产科不是她的主课,略知一些皮毛,为了多学一些临床各类病症,所以她特别爱到周大夫的门诊室,探讨妇科和内科的关联病症,以增加知识。
周大夫很喜欢这个漂亮洋气的小姑娘,细高的个子,梳两个小短辫,有神的双眼嵌在长脸上,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口白牙,给人一种即年轻又本分的朴实外表。她也觉得周大夫特别平易近人,所以很尊重她。今天这个鲜族患者,她全程看在眼里,觉得周大夫如此之细心,真是技术高超之所在。
晚上,又和周大夫同住一个宿舍,来这很多日子了,她发现护士小冯每到晚上,总给周大夫拿尿盆,像亲女儿一样,可见周大夫的人品不一般。
三春不如一秋忙。十月中下旬,生产队的豆子高粱都脱粒完毕,苞米棒子也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杨家自从有了新房,放东西不愁了,大小囤子一字排开,装满了苞米棒子地瓜等。
生产队这几天开始拉稻子,但有好多地块水排不净,非常泥泞,稻子割完后都码在埂子上,马车根本进不去,队长分配全体女工,用千斤棍背出稻田地。几个下乡青年到了地里后,拎着棒子不知怎么干,大家把稻捆一个个串进棒子上,然后用绳子勒好,每个人大概背六七捆,在大家的帮助下,这几个青年也串好了稻捆,每人只串四捆,先让他们试试能否背起来,在大家的互相拉扯下,几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邱可梅打头,一个接着一个,都穿着短靴,每一脚踩下去,都特别地粘滑,跨过一个埂子又一个埂子,最后到了大道上。
远看一长排千斤棍一个接一个,真像鱼贯而行的帆船在海上漂游,最后终于背到了河边的场院。大家一屁股先坐到地上歇一会儿,好累好累,都冒汗了,最后一个到达的是纪婶儿,她好像背了一座山,老高老高的,比谁背的都多,她又膀又胖很有劲,可干活是一点不藏奸,大家歇够了,才拔出千斤棍,缠好绳子,又往地里走去。
几天后,稻垛像两座小山立在了场院上,队长用马车拉来了新式打稻机,听说是用电机带动的,速度很快,安装完之后,队长便试验了几捆,只见他用草绳勒好稻捆,握住后放在大铁滚子上,只见稻粒哗哗掉下,滚到最后稻捆上已光秃秃干干净净了。
在上机器前,队长一再告诉,要万分小心,双手绝不可碰到铁齿上,否则双手要打碎的,大捆可以拆开,两人各半,一定要站稳。
机器重新开动后,纪婶儿第一个上去,大家一个挨一个都跃跃欲试,几个青年女生,用草绳勒着狗脖粗的一捆也上去了,那个叫李小琴的刚把稻捆搭上滚筒,吓得大叫一声跑了,稻捆砰砰两声便掉地下了,李小琴有点害怕,纪婶儿手把手教她,使劲摁住啥事没有,几个来回她也就会了。滚筒在转,稻捆在双手中翻滚,双脚在移动,大家排成长队循环往复。整个场院,扔捆的,装袋的,扫粒的,捆草的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机器的轰鸣声响彻上空。
生产队送完了公粮,这一年的农活就到此结束了。杨松朋在老井旁的空地挖了一口小窖,把秋菜存里边,今年萝卜白菜挺多,还有两筐土豆,有个窖冬天能吃个新鲜菜。老井周围是一片菜地,不少人家都在这挖窖,放些冬菜。
农闲后,队里经常晚上政治学习,天一黑,电灯一亮,大家陆陆续续都来到小队部的大炕上一坐,炕上没地方,就坐在外屋木堆旁,男女老少都爱来,屋里屋外烟雾缭饶,小姑娘半大小子们,挤满了一屋子,他们站在屋中间吵闹说笑。队长邱俊看来的人不少了,便开始发表演说,他坐在炕沿边,向大家扫视了一眼,从来不抽烟,但总是舔鼻尖的他,又舔了一下鼻子说:
“现在全国形势一派大好,头些年是向雷锋同志学习,人人要学雷锋做好事,之后就是工业学大庆,提高生产力,我反正说不好,就是这个意思。前几年党中央又发出农业学大寨的号召,那电影咱们也看了,那大寨搞得多好啊,咱们也在努力赶大寨,学大寨,今年咱们小队开了不少稻田,大伙分的稻子比哪年都多,这也算是学大寨的成果。
你看大寨修那么多梯田,粮食增产好几倍。咱们也得努力大干,明年春天有时间,得把龙以巴沟那片猫爪子坡开下来,能有五六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