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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雪奇耻掌劈正派

作品:《 新玉箫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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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见他如此狂妄,都甚着恼。到底华山派龚向荣沉着老练,只见走出来打个拱,道:“不知陆护法如何比斗,还请划出道儿来。”

陆鸿渐道:“你们哪一个先上?”

昆仑派的佘云柏道:“阁下二十年前与我五宗十三派的恩怨都已了结,倘再滥杀无辜,便是你的不对了。”

陆鸿渐冷目如电,一下子盯在他脸上,道:“便是你先上罗?”

佘云柏激灵灵打个冷战,颤声道:“我,我没说……”这话有失身份,一出口便失了悔。

陆鸿渐道:“废话少说,你们一块儿上吧。”

群雄闻言,年轻气盛的摸出兵刃,便要动手。只听长青子道:“贫道不才,领教陆护法高招!”

武当派乃五宗十三派的中坚,他身为派中高手,昨日受他侮辱已自怒气填膺,目下也应由他身先他派。就见他向陆鸿渐打个道稽,“霍”的一声,剑自吞口腾出,犹如白虹经天,苍龙出海,长青子右手一伸,已接剑在手,如此气度不凡,未出招已自先声夺人。武当、昆仑中立有数人叫出好来。

陆鸿渐冷无表情,右手衣袖突然横起来扫长青子左颊,犹如一根粗大的钢鞭。

长青子身子微倾,剑斜向上削他衣袖。谁知竟被卷住了剑身一拉,差些脱手。他顺势左手成掌,拍陆鸿渐前胸。陆鸿渐猛一侧身闪过,仍卷住宝剑不放。长青子不愿弃剑,只好用上双腿,忽而掌拍他左肋,忽而转到他身后击他后背,忽而腿踢他下盘。长青子名列“武当七子”之一,在五宗十三派也算顶尖一流的人物,可对眼前这个残废之人,竟是丝毫奈何不得。

那人右手负后,始终不出,仿佛那条膀子倒不如没有膀子的左边衣袖好使。但在场群雄均想,他这条膀子只有更加厉害。

忽听得“锵”的一声响,相斗两人均退开一步,长青子手中只剩下半截剑身连着剑柄。陆鸿渐衣袖向后一扬,另一半剑身疾飞中穿壁而过。

众人大骇不已,这魔头将内力激荡到衣袖上,本来虚弱无力的衣袖竟变得如此霸道,其奇其巧委实匪夷所思。

长青子的一名弟子见师父废了剑,把手中的剑扔过去,道:“师父,接剑!”

长青子伸手接过,颓然丧气道:“贫道已然输了。”

陆鸿渐道:“剑断了,那是兵器太过差劲,非你牛鼻子武功不济,拿剑再上吧。”衣袖一摆,又攻向长青子面颊。

长青子不及多想,身子向后一仰,一个“铁板桥”避过,青光闪处,剑尖削陆鸿渐下腹。两人又斗在一处。

此番长青子见袖便让,身子绕着陆鸿渐转得飞快,一把剑舞起来光华缭绕,夺人二目,使的是武当派的“穿花蝴蝶剑”。群雄见了叹为观止,均想武当派近十年人才辈出,能有今日声势绝非幸致。

长青子虽连使妙招,陆鸿渐迭遇凶险仍能从容化解,猛听得他一声断喝,一直不见动静的右手伸了出来,出手并非如何巧妙,还是了无声息的击在长青子右肋上。震得他倒飞出去,滚落尘埃。

送剑的那名弟子正欲上前搀扶,龚向荣急叫道:“师侄且慢,你师父中了魔头的‘腐尸掌’,你碰了连你自己也要化脓而死。”那弟子闻言吓得缩回了手,眼睁睁的瞧着师父在楼板上挣扎。听龚向荣言下之意,师父是必死无疑了,舐犊情深,不由得虎目噙泪。

余人见长青子如此下场,一想到过一会儿便是自己步其后尘,连一向镇定的龚向荣的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只听陆鸿渐道:“武当派除紫阳老道,此外皆是窝囊废,除太极要义,此外皆是豆腐渣。三才剑勉强能接我左手三招,可你偏偏不使出来。”

长青子道:“嘿嘿,贫道学艺不精,徒然……徒然有损恩师威名……”说到这儿,语音已甚诡异,仿佛从他喉管逼出来的一般。群雄听来,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徒儿道:“师父,您别多说话,您老要撑着……”

普善合十道:“师兄可有遗言,要贫尼及诸位代转?”

长青子道:“死在陆护法掌下,贫道并无怨言。可是抗魔大业却要靠你们去完成了……”

陆鸿渐道:“名门正派之所以让我瞧不起,就是太过虚伪,哼,什么狗屁仁义道德,还不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似此之辈,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

四派赴援南少林,来的也并非怕死之辈,群雄见他越渐嚣张,心有不服。华山派中有人道:“我名门正派就算有一两个败类,也不及你魔教全是败类的多。”

陆鸿渐道:“残灯老秃便是你名门正派的败类,尔等庇护败类,还不全是败类?”

那人道:“当年之事你娘子也有不对……”他不提及陆鸿渐当年伤心之事还罢,陆鸿渐听了怒不可遏,长袖一伸,便向他抓去。那人站在龚向荣身后,龚向荣手中双节棍,已向陆鸿渐头顶劈下。

陆鸿渐竟不闪不避,生生受了那击,衣袖已扫开另外三名华山派弟子,把说话的那人绕脖子拖过来,头下脚下一舂,那人立撞破楼板,却刚好埋了脑袋,双肩贴着地板,整个一个“倒栽葱”,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手足乱舞,情势颇为滑稽。可是谁又笑得出来?

龚向荣一惊,料不到陆鸿渐已练成铁头功,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他不动手,催动双节棍,攻上前去。

佘云柏道:“斩妖除魔,大伙儿齐上啊。”手拿双龙护手钩,犹如双龙抢珠,抢攻陆鸿渐后路。

普善师太手持念珠,也加入战团。余人也都是来自各派的好手,此刻在旁略阵,倘有机可趁,也上前斗上一两回合。

只见陆鸿渐闪跃腾挪,人影在群雄的夹缝中蹁跹疾转,掌到处,便有人从圈子中摔出去,但立即又有人补上空当。中掌之人自分必死,索性豁出去了,待喘息稍定,又鼓力再上。

少冲见正派人士伤亡惨重,便欲下去相助,忽觉白莲花在他肩头一按,向她道:“怎么?”

白莲花道:“陆鸿渐无心伤他们性命,他没瞧出来么?”

少冲道:“只怕他杀红了眼,想阻止也是不及了。”白莲花道:“你下去越帮越忙。看看再说。”

再看下去,果见陆鸿渐出掌未下重手,否则以其掌力,中者立毙,岂有爬起来再战之理?

斗到分际,只见陆鸿渐身形一纵,在众人头顶一闪而过,袖风所及,一个个七倒八歪。再看陆鸿渐时,已翻身跳出窗子,大笑声中渐行渐远。

龚向荣、佘云柏、普善师太都各中一掌,虽非致命,但一时气力不继,站起已是不能,遑论追击妖人。群雄均知陆鸿渐毒掌厉害,各服了避毒的灵丹,一个个你瞧我我瞧你,不知这毒何时发作。

少冲、白莲花知陆鸿渐未下毒手,而龚向荣等人不明就里,未免杞忧过虑。回去的路上,少冲想那陆鸿渐并非全然不讲道理,之所以打伤四大派的援手,乃为了全力应付南少林寺。只是那件伤心事至今仍令他暴怒非常,足见伤心之极,仇恨之深,能否劝转他尚属难料。

究竟是何伤心事,白莲花也只知道一鳞半爪,说是二十年前陆夫人遭正派中人侮辱致死,陆鸿渐一怒之下入了白莲教,武功大成后把仇人一个个碎尸万断,算是了结了这桩恩怨,而陆鸿渐也只杀了这五人,并未伤及无辜,各派自知理亏,也就未予深究。

到了客栈,白莲花马上变了脸色,对少冲不理不睬,自个儿回房睡了。少冲未料她变得如何之快甚是不解,回到自己卧房,将这几日与白莲花所处的事一件件回想一遍,竟然分不清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梦是幻。真真假假,无从分辨。也可能从一开始便是大恶魔在捣鬼,而自己所闻所见也即是大恶魔所作所为。这就难怪自己受师父教诲,素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爱上魔教妖女,以至纠缠不清?

少冲一番胡思乱想,忽觉心潮起伏,身体内那个恶魔又欲挣脱而出,自知是见了陆鸿渐大发狂性残杀正义之士,牵动体内血魔作祟,忙依着真机子所授的法门运功压制。

恍忽间见到一个白影穿窗而走。这个白影的身形他已数次梦见,每次梦中追赶上去,那白影都在做恶:或打人为乐,或毁人财物。喝斥之下,那白影连同梦境蓦地消失了,而始终未能窥其真面。

此次白影再次现身,必定又去为恶。少冲想要阻止他,连忙紧跟追出,只见那个白影朝着一个方向跳房越屋而去。跟至吴越楼头,那白影已与长青子、龚向荣等人大打出手。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但看上去仍是一团模糊,有时看上去又仿佛是自己的模样。眼看长青子等子不是对手,一个个被打得东倒西歪,当下跳入场中,发掌向白影拍去。

少冲隐隐料到这白影便是侵入体内的大恶魔,突然想到把他杀了说不定可以解除毒障,便悄悄潜近,突然向他拍出一掌。这一掌拍去,也是以偷袭手法使足了全身十成功力。稳拟给他致命一击,哪知大掌及身如中败絮,那大恶魔体内爆响,散发出数道气劲将周围的长青子、龚向荣、普善师太、佘云柏击中,四人立时口喷鲜血。

少冲向大恶魔连发数掌,长青子四人却接连无端被掌力所伤,这才明白大恶魔使的是能将掌力转移的邪功,再斗下去徒然伤及四大派豪杰,于大恶魔却丝毫无损,但不斗却眼睁眼看他为恶,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却在此时陆鸿渐现身与大恶魔打斗起来,大恶魔将他打过来的掌力也尽数转到长青人四人身上,眼看长青子四人便要无辜惨死了,少冲悲愤莫名,向大恶魔大声喝斥:“魔头,还不滚回你老家去!”大恶魔应声而灭,周遭环境也随同幻灭。

少冲才发现自己仍盘坐在客栈木床之上,看来适才所历又是一场梦幻。只是梦境太过真实,身处梦中之时绝难相信。隐隐又觉得大恶魔脱体为恶绝非梦幻那么简单,怕睡着了恶魔又将作祟,一夜胡思,不曾合眼。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与白莲花收拾停当后向南少林寺赶来。

路过那座吴越酒楼时,发现许多人围观,说是死了人,二人先是一惊,从人群挤上楼去,见尸横遍地,恶臭逼人,昨夜在此合斗陆鸿渐的四派好手尽皆成了死尸,有的蜷缩成团,有的肢体扭曲,当真是惨不忍睹。少冲直是不敢相信,呆呆的望着,瞧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官府正在办案,两个公人便来驱赶少冲和白莲花。白莲花指着他们的手道:“不是小女子危言耸听,二位双手接触了尸体,三日后手掌俱黑,延至手臂,六日后化为脓水,性命难保。”二公人早觉双手麻痒难当,闻言吓得面如土色,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白莲花走到死尸旁,拿白布包了手,翻开几个死者衣服,只见死者肌肤上都留有黑黑的掌印,倒也奇怪,掌印上都只有四个指头。仵作道:“莫非姑娘识得此掌法?”白莲花道:“中掌处发黑,并有脓臭,是‘化腐掌’无疑;掌印上少了一根小指,定然是姓陆的干的了。姓陆的为练化腐掌,日受毒虫咬噬,因此毁了一指。”那仵作一听此言,紧皱眉头,只道:“罢了罢了。”

少冲一听死者中的是陆鸿渐的毒掌,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从酒楼出来时,白莲花见两个也跟了来,道:“你们要问我姓陆的现在何方,去抓他归案是不是?”两公人慌不迭大摇其头,道:“不,不是,借在下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下是想向姑娘求教救治之法。”白莲花一笑道:“我没有法子,此事还得去求姓陆的,只要他觉得二位不讨厌,说不定肯救。”说罢同少冲离开。两公人连声称谢,却又不禁嘀咕:如何才能令姓陆的不讨厌?

少冲突然抱住白莲花肩头道:“你说过陆护法不会取他们性命的,这这……”他一时激动,用力不知轻重,抓得白莲花痛极。白莲花倒吓了一跳,道:“我,我也不知道陆鸿渐何以会去而复返……哎哟,你放开我再说。”少冲放开手,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提步便奔。白莲花叫道:“喂,少冲君,出了什么事?”少冲道:“陆鸿渐杀红了眼,怕是等不及腊月十四了。”

他奔行甚疾,白莲花哪里追得上,越落越远,任她大喊大叫,少冲只不理会。此时见少冲奔上一个高坡便停下了,她不久跟上来,见少冲眺望坡下一处,也向彼处望去。晨曦下,山岚间,有个灰袍汉子背对着这边,手中不停的忙着什么活。

白莲花一见之下轻呼出声:“是陆鸿渐!”

少冲道:“他在做什么?好似在磨刀。”

白莲花道:“瞧着不像。我要劝他,此时正是良机。你别过来,若给他发现我与男子同行,又会另生枝节。”说着话摸出一枚冰魄银弹夹于指间,缓缓走下高坡。

少冲心想:“白姑娘为何手扣暗器,莫非她也没有把握?”他不敢多想,隐到一块山石后,瞧着白莲花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近陆鸿渐,隔了一会儿陆鸿渐站起身,抱着一个长大的物事,埋头便走,对白莲花不予理会。白莲花说了几句话,只因太远,听不甚清,就见陆鸿渐回转身走向白莲花,而白莲花连连后退。

少冲暗惊道:“不好,陆鸿渐不听劝告,要对圣姬不利。”他正欲冲过去,念及白莲花适才交待的话,迈出的步忙又止下,再看时,却不见了陆鸿渐,只余白莲花悄立风中。他立即奔到近前,问道:“陆护法回去了?”见白莲花低头不语,心头一沉,道:“你不是说过可以劝转陆护法么?”

白莲花道:“我本以为陆护法是明事理的人,就算苦大仇深,但关系本教存亡他不会不管,哪知他不信我的话,还说我在骗他……”

少冲气上心头,作色道:“你何尝不是在骗我?吴越楼头已死了那么多人,还要南少林寺的人都死光你才开心是不是?我不管陆护法信不信,总之你须阻止他闯寺,否则南少林遭遇不幸,你休来见我。”又想南少林若不知各派援手皆死,必疏于防备让陆鸿渐闯入,得赶紧去报信,他说罢这话,气冲冲向南少林寺快步而去。

白莲花想说什么,望着少冲远去的背影,却终于没有出口。怔怔出神,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