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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须臾罪犬

作品:《 艾瑞文博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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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有三间房,其中两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唯独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紧闭,离得近了以后塞勒斯才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莎莉正要推门的手突然停下,扭头问身边的塞勒斯:

“塞勒斯先生,你知道腐血病吗?”

虽然莎莉看不见塞勒斯的表情,但她还是接着说道:

“我只是想提醒塞勒斯先生一下,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千万不要碰到血。”

“我会注意的。”

得到塞勒斯的保证后莎莉手上使劲,稍显吃力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内并没出现塞勒斯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景象,只有一个面色憔悴的老人躺在床上,臃肿的身躯将被子顶起,回荡的粗重呼吸声犹如破烂风箱,屋内的所有景象都在预示着一段生命即将离去。

“咕……圣女……大人,是……圣女大人吗……”

老人努力睁开眼睛,嗓中涌出大量脓血溅在床上,全身的皮肤都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腥臭味弥散在屋内。

“是我,夏普。”

莎莉无视狼藉的惨状,走到名为夏普的老人床头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夏普浮肿的手掌在这一握之下瘪了下去,从指缝中渗出黑红的血水。

塞勒斯第一次亲眼见到腐血病患者,他们体内赖以生存的血液变成了致命的猛毒,从内到外腐化溶解他们的身体,夏普肿胀的体表下隐约可见异化的血水,再不多时这些毒血应该就要破体而出了。

“我……要死了吗……”

夏普的声音含混不清,就像是被人把头按在水里说话。

“腐血病的发病过程不可逆转,从染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告死亡。”

莎莉抚摸着夏普的脸,原本满是皱褶的面庞此刻被充盈的血水撑开到紧绷,莎莉就像按在了一个大号水袋上。

“我是来送你归去的。”

柔荑拂过夏普鼓胀的脸,想帮他阖上沉重的眼睑,本已奄奄一息的夏普突然奋力睁大眼睛,迷离破碎的瞳孔中映出莎莉清冷的脸。

“圣女……大人,您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咕呕……”

腐血从七窍迸出,将床单濡湿浇溶,莎莉手上沾满粘稠腥臭的黑血,但她依然轻轻拍打安抚夏普。

“圣女大人……莎莉……姐姐,我好想……再陪着……呕……好想……像你一样……咕……”

夏普渐渐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在模糊不清的呜咽中任由莎莉遮住他浑浊的眼睛,

“生老病死是生命的浪漫,你不需要这种没有骨气的繁荣,等在路途尽头的是黑夜,你将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行走,最终抵达神座之下,在神的身侧获得永恒安宁。”

满盈的水袋破裂,腐臭腥血四溅而出,转眼间便只空余一副皱巴皮囊,在黑红的泥浆里慢慢化蚀。

进屋前莎莉提醒过塞勒斯,此时他躲得远远的,以防染上这种恐怖的怪病,只有莎莉独自立在血泊之中,腐血在她脚下汇聚,很快干涸成一滩污渍。

“新王国历八百三十二年五月十一日九点二十五分,夏普·贝莫罗长眠于此,在他人生的六十四年中我们曾见面三百五十七次,而我却直到他离去时都不知道他的样子。”

莎莉面向床榻,比起说给塞勒斯听,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抱歉夏普,我骗了你,神座已空,我们的神明不在了。”

塞勒斯第一次看见莎莉这幅模样,并不沉重,也不悲伤,那是一种重提无数遍往事的无可奈何。

“塞勒斯先生,你不是想要知道欧罗巴尔帝国灭亡的真相吗?”

莎莉笑着看向塞勒斯,苍白眼眸让这份笑容显得无比空洞,

“八百三十二年五月十一日九小时二十七分钟前,帝国最后的女皇罗雯·怀亚特妄图弑神。”

“她成功了,从此以后众神之座空余一位。”

“她也失败了,凝固的神罚降临大地,业火燃尽国度,而她本人则被永远留在亡国之夜,永生永世在圣堂中受黯火焚身,做一条神座之下永远与须臾的罪犬。”

博物志在塞勒斯眼前展开,那久未转动的历史之轮再度重启,随着一个个厚重的文字落下,帝国覆灭之章终于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