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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才征伐归来，舟车劳顿，还请公主让他好好休息。”

“好吧……”

女孩抱着怀中的玩偶离开，却在拐角后悄悄探出头观察房门前的动静。

高大的鸦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女孩赶紧跑回门前，发现房门竟没有关紧，一条小小的缝隙透出其中昏黄的光。

“您要废止神将的考验？”

鸦人的声音带着震惊，特妮丝隔着门缝只能看见他硕大的羽翼。

“他们不该死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是哥哥的声音，虽然带着疲惫，但仍带有不可质疑的威严。

“陛下，您可知道，一个没有神的国度意味着什么？”

“粮食是农民们种出的，城池是工人们建起的，战争是士兵们打赢的，这片荒原冻土下的一切皆是我们用血与汗换来的。”

格罗德曼语气虚弱，粗重的喘息声哪怕是门外的特妮丝也能清楚听见。

“奇卡佐，神又做了什么？带走了一个又一个最勇敢强大的战士，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归去，却被自己一生的信仰抛弃，在绝望中失去生命！”

“您是因为先王与王后的事情……”

“奇卡佐，我承认我很自私，当这份苦难落在他人身上时我习以为常，而真需要我自己承受时，我才切身感受到那份痛楚与不甘。”

格罗德曼咳嗽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死死卡在他的胸中。

“我要打破伯伦畸形的循环，不该再有任何人因为所谓的神明而丧命，我要我的臣民只相信自己一手所握，我要伯伦子民只爱自己亲眼所见！”

激动的格罗德曼被奇卡佐搀扶着从床上躺下，鸦人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说道：

“您不该说这些话，被教会知道的话会有很多麻烦。”

奇卡佐深深吸气，巨大的羽翼竟瑟缩起来。

“哪怕您不愿承认，但神明的存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圣索菲利教堂内存放的霜落便是最好的佐证。”

霜落，无人可触碰的传奇兵器，同样也是伯伦的至宝，传言只有被埃尔库鲁选中之人方可使用它。

“又是认可！若是不息圣堂的考验尚且有人完成，古往今来伯伦可曾有一人执得那把怪枪？我们究竟为何要她认可！”

奇卡佐安抚着格罗德曼，同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谏言：

“陛下，神将的考验虽有见证人却仍由教会主导，想要彻底废除实在困难，不妨换种思路，创立一个新的考验，一个可以让教会不得不接受的考验。”

格罗德曼没有回答，但却用动作示意奇卡佐说下去。

“关于霜落的传说深入人心，若是有人能取得那把武器，必然有资格作为伯伦新的神将，作为数百年来第一位得到霜落的神将，他的威信将不亚于神谕，届时将由您与他一同将考验的主导权握在手中。”

“呵呵，先不说如何取得霜落，你又如何肯定那位神选之人会与我站在一起？”

“陛下，特妮丝公主与魔网有着非凡的亲和性，那无需释法便可引动寒霜的力量，也许正是您破局的希望。”

“咣！”

陶瓷器皿破碎的声音让门外的特妮丝一个激灵，紧接着哥哥怒不可遏的声音便从中传出：

“你还想让这场闹剧夺走我多少至亲至爱！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个话题！”

“是我僭越了。”

奇卡佐埋头收拾起地上的残渣，漆黑眼瞳不动声色扫过门缝，在发现外面没人后，一只乌鸦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

“你多大了公主殿下，10岁？应该是玩布娃娃的年龄吧。”

“罗维娜，你少说两句。”

“战场可不是过家家，如果你真为她好就不该把她带来这里。”

“你是这里最强的吗？”

“啊？抛开下水道里那个家伙的话算半个吧，你没意见吧老头。”

“挑战书？喂老头，我以为只是你疯了，没想到两个都疯了吗？”

……

“我不同意！”

“陛下，这是教会从未有过的巨大让步，还请您三思。”

“这场荒唐的闹剧还要持续多久，还要带走多少人他们才甘心！”

“取得霜落，东将军已经完成了最艰难的一步，证明了埃尔库鲁确实垂青于她，不息圣堂的考验只不过是堵住教会口舌的临门一脚。”

“我怎能……特妮丝是我最后的亲人……”

“东将军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她资历尚浅，若想真正被世人认可，还必须要有足以服人的成绩。”

“究竟要她如何证明？冒死取得霜落还不够？被罗维娜毁容还不够？与狄忒弥的斗争怪物搏杀还不够？现在还要把她推进那该死的圣堂！”

“陛下，如何选择你我心知肚明，高山滚石一旦开始注定无法停止，我们都将翻滚向前。”

……

……

枪尖推入枯尸心脏，某种制约破碎，四周的景象分崩离析，整个大殿就像是碎裂的玻璃一样哗哗垮落。

“特妮丝！”

罗维娜终于跨过业火来到特妮丝身边，不知何时，一道背影单膝跪在两人身前，如瀑如雪的长发静静垂下，她牵起地上的枯尸，温柔地让她枕在自己肩头。

枯尸嘴唇翕动，她伏耳过去，像是教导牙牙学语的孩童般柔声回应道：

“不对哦，八百年过去了，现在的通用语应该这么说：

“‘别过来。’”

“别……过……来……”

枯尸竟真学着她的语言再度复述，而她则静静听着。

“你真聪明，就和我当年教你时一样，莎莉。”

女人抱起名为莎莉的枯尸，同一时刻，大殿彻底崩坏，展露在众人眼前的却不是北境纷扬的落雪。

错综复杂的街道纵横交错，鳞次栉比的建筑千姿百态，目光尽头可见高耸的城墙，俨然是一座宏伟巍峨的壮丽都市。

黑火如蛇，盘踞街头巷尾，整座城市如同柴薪般在烈火下噼啪燃烧，他们所站之地正是都市的中心，也是这座城市原本是教堂的地方。

枯尸蠕动起来，缓缓爬上女人后背，搭着她的脖子从身后将她环抱。

“新王国历八百三十二年五月十五日三点二十九分四十一秒，安塔利斯，你所允诺的永恒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时光。”

“你是谁？”

“我是谁？”

面对特妮丝的询问，女人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开，露出苍白无神的双瞳。

“百年神罚烧不尽国度的存在，对神的反叛终打破这个停滞的夜晚，我以欧罗巴尔最后的女皇罗雯·怀亚特之名由衷地感谢你们。”

说罢，罗雯竟真向特妮丝深深鞠躬，而后她张开双臂，在这旧忆之都的最高处高声呼唤：

“新的历史于此刻走动，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