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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七岁那年，刚知道自己还有个师兄。

“什么？！”

客栈里正在吃饭的人猛地耳朵一震。

幸水老师父带着小无尤久违地在一间郊外客栈吃饭，无尤正专心吃馒头夹菜，听见她还有个师兄那么一句时，犹如晴天霹雳。但是听来更令人悲痛的是，那个师兄还是在京城吃香的和辣的。

无尤还嚼着馒头，遂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幸水道：“所以你就让你的小徒弟跟着你吃苦是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幸水抚着长须心虚道，但看着依旧面青竖目的无尤，连原本如松的坐姿也莫名其妙地缩了下去，只好掏了掏袖袋摸出了几文钱放在了桌上，“这样吧，师父给你几文钱买糖葫芦赔罪。”

无尤登时眼放异彩，不住地点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仿佛小脑一空，全如过眼云烟。

吃过午食二人正好随着路上的行人进城，一路上无尤都迈着小腿“嘀咕糖葫芦糖葫芦......”进城的刹那，如潮水般的喧闹就涌进了耳朵，无尤见目光不远处那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上去，“给我一支。”

幸水闲庭小步地走过来，直见无尤在接过糖葫芦时迟疑了好一阵，掰完手指头才又接着道：“再给我一支。”

看了这一幕甚是感动，他以为第二支是要给自己的，差点老泪扑簌簌而下，“师父——”无尤在阳光下举着两支鲜红跑着回来，在幸水眼里显得无比地爷慈孙孝。

“好徒儿——”

就在幸水伸手要接过无尤手里的一支糖葫芦时，她将两支都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并道:“师虎，宁咋肘这么满......”须臾，仿佛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正是幸水的心碎了，他颤抖着手挺直腰板，呢喃：“徒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唔？”

春意寒意料峭，此刻天虽落着暖，但是早晚避不过，无尤穿着身玄色麻布衣裳，边角早已脱了线，况且小孩子长身体快，这衣裳穿在无尤身上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幸水带无尤来到了一家不大的布庄，打算挑一件合适的料子做件新衣裳，最终挑了好几尺青料带走，无尤问道：“师父那你呢？”

“我又不长了，用不上。”幸水慈眉善目地笑道。

“不长了就用不上？那他们呢。”无尤指着街上一处出来游玩的两个小少爷道，直见他们衣鲜华丽，缓带轻裘，更是谈笑风生恣意妄为。她从前去过的城镇也有这样的人，一池莲叶高高拔起几朵莲花来，别说用不用的上，就算用不上也会拥有。

幸水抚须微微笑道：“你羡慕他们？”

听罢，无尤便托颚思考起来，随后道：“肯定羡慕啊，谁不想每天吃喝玩乐快快乐乐，反而我们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风吹日晒天天跑连件衣裳都不买，哼。”

幸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弯弯绕成几层叠纸，那畅然的笑声竟由衷地使人安心，行人不时驻足，又随后离去。

幸水对无尤道：“能过上你所羡慕的那种生活之人，一个是生来就有，一个是后天努力，众生如果是一亩土地，天生者只有一分，后生者则在这一分地里也只占了一分，而这一分地的收成远超九分地的收成，所以人们才都想要成为这一分地中的一分，但是那么多人都争着抢着去挤占那一分，你知道有多困难吗？抢不到便只好先在自己的地里活下去，天天耕耘日日照拂，吃饱了才有力气重新开辟荒地，再求来年五谷丰登。”

这些话振聋发聩，无尤沉默地低着头一时难言。

“再拿你那位在京城的师兄来说吧，京城之地如虎狼，他若想在那种地方存活下去需要有足够的定力与信念，否则只会成为别人的食粮。”

“那他不去不就好了吗？”无尤道。

“哈哈哈，当然可以了，但他选择的路就是一条险路，既然做了选择换做是你会放弃吗？”

无尤这时斩钉截铁道：“不会，那太逊了，而且他最好混得风生水起不然给我丢脸。”

幸水不置可否，只是依旧笑然抚须，“又说换衣裳这件事上，师父选择不买新衣裳是因为我觉得旧衣更舒服，而且穿了新衣我会惧怕将它弄脏，弄破，既然会影响我的心情不穿也罢。”

“你还操心这些，我就不会，我巴不得穿一件新衣裳，穿起来多高兴，嘿嘿......”说着她就一边举着布料一边蹦蹦跳跳。

接着，幸水又带无尤寻了一处专门做衣裳的小门店，老板娘给她量好尺寸，双方约定明日再来取成衣。

行人如流，熙来攘往，一老一少刚从小店内出来，便撞上一位行色匆匆的青年，他冠发于顶，身形颀长面相周正，着翠色绢衣湖色大带，一身儒雅斯文气，直听青年慌忙向幸水师父赔礼道：“失礼了，在下有事借过。”

幸水见状先是泰然处之，随后道：“要是找大夫的话，前面左拐。”

青年不免吃惊，但想到有要事在身还是作揖离开了。

无尤向着那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回头说道：“师父，你又偷偷起卦。”

幸水轻笑着摇摇头，“他身上有着一股药味，甚至还飘着些许血腥，如果不是有人受伤，就是有人生产，都是耽误不得的，我们把路让开些。”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