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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我口中淡淡的，但拳头攥得死死的，牙齿也在打颤。我的耐心已经被这个老家伙折磨到极限。

“是我，是我把他们都逼上了死路。”他突然有点颓丧。

我本来想说，“你当然干得出来！”但又咽了回去。跟这样的猴打交道，实在无需多说一个字。

“七年前，我的身体开始衰弱，不停生病，我知道死期将至，可我不想死。我是王，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上，整个猴群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只为我的喜怒竭力劳作，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他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种光，让我莫名想起那只饥饿的老虎。

“我也是一只猴子，跟别的猴子有什么不同？可就是因为我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就不再只有一双手、一双脚。你当然不会明白当王的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所以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为此，我先后派出三队猴子出海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可这些猴子都太没用，没走多远就都喂了鱼。”

我忽然想起自己临上岸前看见的那个空竹筏，原来，那竹筏上的那些猴子早已葬身海底。

一阵山风吹来，我后背凉飕飕的。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大猴子，尤其是那两个胆小鬼的爹，他们可是一心盼着我淹死，但真的听到他们的死讯，我依然有点难过。

“既然知道风波险恶，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派猴子们出海？”我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他们死活，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我活着！”

首领似乎又恢复了一点精神，咆哮的声音大了些，周围的鸟儿都被他惊起，乱成一团。

“我是王！只有我活着，这个猴群才算活着！”

“不用扯这些，你死你活与我无关！”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神仙。他说，他可以给我仙丹，助我益寿延年，条件是把水帘洞让给他，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个神仙每天给我一个药丸，果然，我的精神越来越旺，不到三天，精气神儿全回来了，就像回到三七年前一样。我高兴得昏了头，天上地下只有神仙才可以长生不老，谁能想到我申太洪福齐天！谁知道才到第四天，神仙就说他的药已被我吃光，若还想要，就必须回他老家炼制。我当然催他速速去炼，可他说要种很多药草才能制出仙丹，他需要帮手。我直接分给他二十个猴子，让他带着申一百零一到一百二十离开了花果山。过了整整一年他才返回，但也只带回一丸仙丹。我催他多制些，帮手要多少有多少。于是又带走了四十只猴子。如此往复，每年来一次，带走的猴子越来越多。三四年功夫，整个猴群只剩了我一个，我孤零零在花果山过了这些年，那个神仙却再没回来过。”

他周身伤痕累累，显然是被山中的猛兽和荆棘所伤。

我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他是王，所到之处永远有猴子为他开路哨探。

“没有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猴子，你还是王吗？”

“当然，我当然是王！”

“你看不见你现在的样子吗？”

“不，你不懂，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你就永远是王！”

“哦？王，不该威风八面吗？”

“何止威风，王，还是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天地间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其他人和事都无关紧要。”

我每一根猴毛都在抖，一只如此自私、如此残暴的猴子，居然掌控花果山所有猴子几七年。

“如此说来，只要你自己能长命百岁，就算搭上花果山所有猴子的性命，你也毫不在乎，是吗？”

“当然。能为王献上性命，是猴子们的无上尊荣。他们，实在太平庸了！”

我真想一拳将这老东西的牛黄狗宝都打出来！

可是我不能，他还没有说我叔的下落。我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