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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来说，碚城应该是南秦帝国西边仅次于川西和蜀地的城市，把守着入川入蜀的要道，流经此处的乃是长河的支流嘉陵江，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碚城，过了川蜀千万里地径就是秦都，易守难攻，地理位置不可谓不重要。

待行至碚城时已是第三日的夜间，与缙云的清冷小道不同，远远隔着一两里就能感受到城中的繁华，街边不时有商贩推着小吃叫卖，沿路灯火通明，蜿蜒护城河烛光烁漓，即使是夜间，来往的行人皆是行走匆匆，三两架马车风尘仆仆的入城。林暄透过城门望去，隐约间依稀能看清城中的灯火通明。

方河关揭下头上的斗笠，长吁了口气道：“终于到了！”

“老头，你可得把傻鸟看紧了，别又让它跟着丽人坊的姐姐跑了才是。”林暄望着方老头肩膀上的小栗子说道。

小栗子似是听不见一般，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直把他无视了，自顾自的东张西望着。

这么拽？居然把我当空气！

林暄心里刚想着要弄点什么功夫来整整这傻鸟，却听见一旁方老头说道：“明日我去寻友，你便待我好生看着小栗子，不许欺负它！”

听闻此言，林暄大惊道：“老头，你这是要去干嘛？你把我和这傻鸟留在一处，我怕是管不住它，我与这傻鸟八字不合，你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

好不容易进趟城，林暄心里想着得抓紧时间去茶馆听听书才是，谁有功夫看着这傻鸟，说不定就飞哪儿去了。总不会还在城里飞檐走壁？怕是被当成上房揭瓦的偷贼被那官差抓了。

“我办那紧急的事，带着它不大方便。”

方河关皱着眉头道：“你不去惹它就烧高香了，它哪里会啄你。”

真的假的？

林暄偷偷望着去，那傻鸟依旧东张西望，像是根本没当回事一般，林暄登时叫唤起来：“不行，这傻鸟无视我！老头，你得让它保证好咯，我明日去听那说书的，可不能打搅我。”

方河关被他吵得不耐烦，轻抚着小栗子的脑袋，无奈的道：“你直管做你的事去，它不会吵闹的，是不是？”

小栗子颇为享受的缩了缩脑袋，往方河关怀里蹭了蹭，喳喳叫上两声，算是回答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鸟都是选择性听人说话的，林暄咂咂嘴。

即使是夜晚中的碚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烟火的气息，往常在缙云的这个时间，连那山间的动物都匆匆归家，但碚城则有大大的不同，入城行了一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边的小厮吆喝着请进请进，楼上还有人高谈阔论着什么，林暄努力的竖直耳朵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人声鼎沸入耳嘈杂，略微听得只言片语便听不清后半句话，抬头张望，目之所及皆是如此，便是一座不眠不寐的不夜之城。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息了

林暄心里默默想到，回头瞥见方老头脸上挂着些难以言说的喜悦，不如林暄好奇的左顾右盼，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来往的行人，似有留恋有不舍，更有希冀有期望，尽管一身的麻布灰衣与这繁华格格不入，但这一刻，林暄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方老头渐渐虚幻起来。

相处了整整十一年，林暄扪心自问，他也并不了解方老头，他只知道自己自出生起就在缙云山上，十一年如一日，目之所及的方老头就是如此，永远的一身灰衣，腰间装得半壶酒的紫木葫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酒葫芦也紧随着叮当作响，直至传彻整个香炉峰。

也并非是林暄粗心不问，晚饭间时常也想从方老头嘴中翘出来点东西，偏偏这老头什么也不说，自顾自的数着碗里的花生米，有时候林暄也会出现一种错觉，好像这老头是扳着时间过日子的，吃一颗就是一天，吃一盘就是半年。

每逢问起就如装傻一般搪塞过去，任凭你林暄舌灿莲花，我自巍然不动，有时候直恨得他牙痒痒，啥也不说啥也不答，跟个木头一样。有时候林暄也怀疑这老头是不是什么传说中高深莫测的仙人，但确实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那参差不齐的剑法砍田间的稻谷都费力，遑论提剑伤人。

只是自从老头提出要让他出来走走这个说法后，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这老头了，别的不说，那半步仙人的说法之类的，要是没有修行过他林暄都不太相信。

还有方老头的年龄，说起这个尤为的玄乎，说他六十岁有余八十岁也尚可，记忆中的方老头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连头上的白发都一根不多一根不少，自林暄记事起到现如今，仿佛是被时间遗弃的佝偻老人一般，活生生的定格在了一个时间中，林暄颇想去了解，但根本无从发问，更不知如何去问，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自己问出这句话老头会如何回答，无非就是“老头你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

“是吗，那是老头我驻颜有术，你要不要学学？”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

后边方老头似乎没有感觉到林暄打量他的目光，步履依旧，时不时逗弄一下小栗子，便与寻常的老者一般无二。

难不成是我想得太多了？

摇了摇头，林暄收回目光，思绪也逐渐散去，脚下的路平稳得不成样子，感觉还是山间的小道跋涉得舒爽，就算是傻鸟的叽叽喳喳也比边上这小厮破锣般的吆喝来的悦耳。

望着前面林暄的身影，方河关脸上露出个玩味的笑容，自顾自的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走了莫约得有两三个小时，街边的行人才渐渐变得稀少，耳边喧嚣远去，林暄抬头望去，圆月高悬，星辰满天，城中前后景象宛如两个世界，一边静的出奇，一边闹得不成样子。

“你可知为何？”后面行来的方河关笑吟吟的走上来，拍着林暄的肩膀说道。

你咋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方河关见林暄望着自己面露疑惑，对着林暄笑了笑，也不待林暄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你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想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用你出口我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