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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虎口探云霄

作品:《 川山绛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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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川把顾慕轻放到堂前灶旁躺下,忙入伙房翻出打火石将灶火点燃。

翻出自己的备衣,正要伸手给师姐换衣,忽然想起师姐是女儿身,自己冲动过头,甚是鲁莽,羞愧地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将备衣盖在她身上。

经此变故的顾慕染上风寒,全身忽冷忽热,双颊绯红。

乐川东奔西跑为灶火添柴,翻出卢仝的旧席垫在师姐身下,再看她脸色,发现她双唇发白,脸色紫青,双目迷蒙,以手指探她额头,“但愿是寻常热症。”乐川自言自语喃喃道。

“以前在抒怀阁,我要是得了热症,师姐总是给我熬些金银花汤,我到药铺去打些金银花来,如今抒怀阁若是在找顾师姐,外面定然风声鹤唳,暂且不能带师姐到医馆,但师姐喝上一口药汤一定就能好了。”心念到此,乐川鞋子都来不及穿,奔出了院子。

在药铺,乐川买了包金银花,还问东家讨了一副通风散加些外涂的伤药,看着手里的药包,想着师姐马上就能康复,心里说不上地高兴,竟然忘记身处险境,迈着轻快的脚步在街上哼起歌来。

再回到院内,瞧见顾慕的迷离双目渐渐合上,乐川忙奔了过来,手上的药包也散了满地,摇晃着顾慕大喊道:“师姐,醒醒!师姐,醒醒!”声音里已带哭腔。

可不管乐川怎么呼唤怎么摇晃,她眼睛还是慢慢地闭了起来,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

乐川想起了杭州赵师兄的场景,他最后连话都说不清,而且身体逐渐失温,就此死了,心念至此,乐川背上都出了冷汗。

顾慕将死之象已现,乐川再也顾不上甚么男女之别,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再用备衣裹上,跪于灶旁,让她更靠近灶火些。

乐川照着《真邪八诀》的第二重口诀,全身运足真气聚于胸前,以驱散顾慕身上的透骨寒气。

“师姐不知犯了什么错,师父要如此虐待师姐,在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人只有师姐,以前爷娘遇难我什么都做不了,这次可不能让师姐有什么闪失,就算背上抒怀阁叛徒罪名什么的,也顾不得那么多,若是任由这寒气在师姐体内如此施虐,她可活不过今日。”一想到这里,乐川更是紧紧抱住怀里的顾慕,拼命地以真气给她驱寒,真气析出以至周身泛起阵阵白烟。

过了两个时辰,乐川感受到来自顾慕的寒气逐渐减少,这才稍作缓息。放下顾慕,转身到柴房拿些木头,往火堆里添了几块,加大些火势。

又将顾慕横抱起,在顾慕身上裹上自己外衣为她保暖。

不知过了多久,此时天已全黑,昏昏欲睡的乐川听到怀里的师姐轻轻一声:“水。”

乐川忙睁开双眼,不知顾慕何时已苏醒,只见顾慕大眼盯着自己,她又说了一句,“我想喝水。”

乐川大喜,说道:“好。”说罢,便把顾慕放到火旁,自己往水井跑去。由于长时间的跪姿,双脚麻木,乐川站起转身“扑通”一声又在门口跪倒。

只听得顾慕在身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师弟,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乐川听到顾慕笑声,更是喜出望外。慌忙爬起到井中打了一瓢水,端到顾慕身前,左手把她扶起,缓缓喂了些水。

乐川说道:“师姐感觉好了些?饿不饿?”

顾慕有气无力点点头说道:“嗯,有点。”

乐川转身去拿了几块从杭州带来的胡麻饼,放于吊烧炉盖上烤热,关心地问道:“师姐,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慕双手紧握放在跪坐的腿上,看着火堆摇摇头说道:“有些冷。师弟,这里是哪里?”

乐川四处张望,寻一些枯枝烂叶过来加大些火势,回答道:“这院子在长安永宁坊,是卢仝的故居,如今算是安全,我们借其一用,师姐放心。”

顾慕有气无力地问道:“卢仝?他为何荒废这个院子?”

乐川说道:“我刚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躺着好几个骷髅,这院子荒草也长了好些年月,他们一家应该是遇害了。”说罢便指了指后院中的几个小土堆。

顾慕探头看了眼,叹口气说道:“又是一家苦命人。”

顾慕正说着,见乐川不敢正视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别处,才发觉原来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备衣滑落,自己露出了肌肤,满脸通红说道:“你转过头去。”

乐川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应声走到侧房。待顾慕换上自己备衣,见衣服大许多,师姐似孩童偷穿大人衣裳般,袖长一寸,襦裙垂地。

顾慕见乐川疲惫的眼眸中略带惊讶的神情,问道:“怎么?这衣服穿在我身上很丑?”

乐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师姐穿着好看极了。”此时他很开心,却又很难过,开心的是师姐居然可以自己站起来了,难过的是往日活泼开朗的她如今面容甚是憔悴。

顾慕席地坐下打趣道:“嗯嗯,既然好看那说明你师姐女扮男装也是很好看的,快来烤烤火吧。”

此时已是三更,乐川应了声,来到篝火旁,取下烤热的胡饼撕成两半,递给顾慕一半。顾慕接过胡麻饼说道:“师弟,你怎么知道我在水牢里?”

乐川道:“我在杭州郡碰到赵师兄,他告诉我的。”

顾慕惊道:“你说赵明庭?他不是一直在抒怀阁吗?”

乐川挠挠头说道:“赵师兄他...他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杭州巡捕给打死了。”

顾慕说道:“赵...赵明庭已经死了?我在水牢里的时候,他三番四次来说些胡言乱语嘲弄我,可没离开过长安。”

乐川便把那日赵明庭以刀鞘御敌,被巡捕抓后自己出手相救,可无奈赵明庭伤势过重,死后被自己葬在杭州野水之畔的事说了一遍。

顾慕听完叹了口气说道:“阿兄...赵师兄他,定是把刀都卖了,换口饭吃,身上只留得把刀鞘了罢。你既见他死,那这几日在水牢里和我说话的人是谁?他总是想让我坦白身世,语气声音虽然跟赵师兄很像,我知道他不是赵师兄,而且,他总不能短短这几日就往返长安和杭州之间几次。”

“真是奇哉怪也,我前几天潜到师父的院子,确实看到赵师兄站在师父身边,当时我也很是迷糊。”乐川一拍脑袋问道:“赵明庭是否有个双胞弟?”

顾慕笑了笑,摇头道:“他是我阿兄,我怎不知他是孪生?”

乐川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二人是兄妹,难怪总是出双入对,此前误将他们认为是一对良人,不免有些冒失。

但总也找不出为何这世上有两个赵明庭的原因,二人都默默嚼着手里的胡麻饼。

沉默许久,顾慕自说道:“我和赵明庭本是同母异父兄妹,我阿爷是镇临川公,阿娘本是赵氏遗孀,携赵明庭嫁我阿爷,嫁入顾家之后又生下了我。阿兄他并没改姓,所以我们两兄妹一人姓赵,一人姓顾。”

顾慕揉了揉左肩,接着说道:“阿爷英勇卫国,靠一身阴阳剑法大败寇人。《阴阳剑》乃我家传武功,阿爷名震天下,自然他的武功也为人所觊觎。后来剑谱被一家丁盗走,阿爷打探许久方知,那家丁是仇士良安插在他身边的哨眼。阉人掌管生杀大权,阿爷拥护圣人,自然也难逃一劫。终被奸人所害,阉人欲将我族人赶尽杀绝。那日在我家庭院,禁卫军冲进来见人就杀,只有阿兄与我在后院水井闭气才躲过此劫。”说到此处,顾慕双眸低垂,看着灶上熊熊火焰。

乐川瞪大眼睛问道:“那你们怎的还入了抒怀阁?”

“赵明庭与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改名来长安投奔抒怀阁,等待哪日有机会取回《阴阳剑谱》,若是能将几个阉人一并杀了为阿爷报仇再好不过。前些日,阿兄看到我们家传武功《阴阳剑谱》就在抒怀阁内,非要将此书盗出,我拧他不过,答应他一起行事。于是我们到抒怀阁暗门里寻剑谱,哪成想被阉党当场抓住,阿兄负重伤逃了出去,而我却被囚到水牢,阉贼不知我身世,在牢中逼问我好久,直到今日你来救我。”顾慕说道。

乐川在杭州听李训说过自己师父是宦官,长安小贼也说过抒怀阁跟朝廷有莫大关系,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到里面去。这些自己虽不能考证,可三人成虎,自己宁信他两分,听师姐说这些过往之后,也已不足为奇。

见乐川沉默不语,顾慕说道:“把你听到的这些,跟抒怀阁说了,不但可以保你一命,还是大功一件,抒怀阁寻我们顾家后人这么多年,知道就在他们身边定会高兴坏了。”

乐川盯着顾慕极是认真说道:“不,我要带你离开中土,到西域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顾慕抬头看着乐川问道:“你不打算再回抒怀阁了?”

乐川此前还为不能再回抒怀阁而感到不安,可如今一想,师姐如果死了,那回抒怀阁还有何意义?摇摇头说道:“倘若师姐不在这世上了,抒怀阁就是天上的宫廷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顾慕深知倘若背叛抒怀阁,此生便再无宁日,只有死路一条,说道:“你...你说什么?呜!”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师姐!”乐川赶紧爬到师姐身边,左手扶起顾慕左手,右手扶着她肩膀。

“你没事吧,师姐。”乐川关切问道。

“我没事。”顾慕摆了摆手。

“手上的是什么?”乐川抓住顾慕摆着的手,手背上青筋明显凸起,色紫已近黑,乐川急得又问了一次:“师姐,你手怎么会这样?”

顾慕把手从乐川手上挣脱,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没什么。”

“他们...他们还给你下毒了!?”乐川问道。

顾慕轻轻抹干嘴边的血迹,语气极是沉重说道:“乐川,你听我说,你是救不了我的,知道吗?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回去抒怀阁,把我方才说的话跟刘长青说了,这样你才能...才能活下去,不然此生此世他们都会追杀你,到死为止。”

乐川问道:“知...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吗?”

顾慕喘气说道:“乐川!你疯了?还是聋了?你我江湖儿女,如此贪生怕死别让师姐瞧不起你。”

一抬头,见乐川已泪流满面。

乐川带着哭腔继续问道:“师姐,我求...求求你告诉我,他下的是什么毒好不好?”

顾慕低头不语。

乐川退后一步跪下,头在木地板上磕出“咚”的一声,说道:“师姐,我乐川以前无能,救不了爷娘。现在你要是死了,我有愧于天地,注定此生郁郁,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慕也已梨花带雨,抚摸着乐川的后脑勺,说道:“愚蠢的师弟呀,你还是这么倔,日后你成了大侠,这头可不能随便磕。”

乐川说道:“是。”但是头仍不抬起,继而说道:“师姐,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凡夫俗子,胸怀不宽,恩仇记心,又悲天悯人,注定成不了大侠,我别无他求,你能活着我心愿便了。”

“快快起来吧。”说着顾慕挽起手袖,缓缓退下备衣,露出右肩臂,一道深绿色的血管从顾慕右腋下一直蔓延至手背。

顾慕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喂我吃的是什么,大概是蝶尘之类的。”

“蝶尘?”乐川如五雷轰顶般呆坐在原地,全身麻木而不得动弹。他虽然不懂药理,可深知蝶尘的厉害,服了此毒难以活命。“原来,我一直救不了顾师姐,到最后,只是能给她拖延多几日罢了。”

“师弟你若是想回去抒怀阁偷解药,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说不定刘长青已经发现你救我出来,正在搜你的下落,要是不供我,你自身难保。”顾慕抬头看着乐川说道。

乐川苦笑道:“师姐,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在想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要我供你这些话就别提了,我死也不会说的。”

乐川续道:“现下只有彭福彭贵他们二人见过我去师父宅子,况且我是去献宝的,他当时不在家里,我以死抵赖的话,水牢劫狱这事算不到我头上。若今夜他没到水牢里找你,明天我还是很安全的。再说,就算他去了水牢,今日去师父宅院找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他就算要证据拿我,也要过些时候。”

顾慕眼眸在乐川身上打量了一番,说道:“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可能暂时安全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