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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有铁父父子子们回到地庄里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冬季夜长昼短，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从门前山沟里吹上来的风，像刀一样割的人脸颊刺痛，同时这时候的气温也一瞬间就降到了零下二三十度，冷得只能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了。

这时候谁的棉袄和棉裤不厚实，可能就真的要冷刺骨了。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好一部分野孩子一路跟着他们来了，他们冻得鼻青脸肿，却依然安耐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来到地院的大碾场上，牛新荣和牛黑军俩人就激动地朝下面地院里的人报平安。

他们你一句“妈，我们回来了”，我一句“奶，我们回来了”，然后窑子里的人就都打开门跑出来迎接。

老大媳妇杨宝凤，女儿牛新玲，老三牛有铜两口子，赵菊兰二娘邓乐琴，老太太贺明芳，还有一些左邻右舍跑来串门子的邻居，他们在前一刻都提心吊胆地等着家里的男人们回来。

这其中，可没把老太太贺明芳急坏。

老人家是出生在清朝光绪三十四年间的人，现在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了，在得知自己最喜欢的孙子牛有铁因为打猎没有回来，就心急的一刻都坐不住。

她拄着孙子给自己用花椒木做的拐杖，时不时从窑子里迈着小碎步走出来左瞅瞅、右瞧瞧。

一双老花眼此时不管看什么都已经是模糊的一团，耳朵又背的厉害，却依旧侧着耳朵仔细地听院门外的动静。

当隐约听到窑子里人谈话中说出来的“野狼”字眼儿时，她就以为孙子被野狼叼走了，然后就难过地啊啊啊地哭个不停，说他的牛有铁是个苦命孩子，从小生下来就没妈，没人疼没人管，哭牛永禄要黑发送白发人了云云。

牛有铁一跨进大门，看到他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来，他立刻冲上前去扶住她，凑到她耳边大声说：

“奶，我回来了。”

贺明芳没听清楚，仰起一张皱巴巴的脸问：“谁？你是谁？”

牛有铁又大声说：“奶，我是有铁呀。”

“谁？”人多吵杂，老太太更听不清楚了。

然后杨宝凤、牛新玲等人就笑着大声说：“是你孙子，你的宝贝孙子回来了。”

老太太终于听清楚了，哗啦一下，眼泪花子又收不住流了下来。

牛有铁赶紧握住他奶奶的手，本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此时院子里大人小孩，一下子都闹哄哄了起来，他奶奶耳朵背，说了也听不见，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还是说道：

“奶，让您担心了。”

他奶奶从牛有铁手中抽脱出手，往上伸了去，她知道孙子有一米八几，同时她一边在嘴里念叨道：“有铁，你的脸呢？”

牛有铁赶紧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脸贴到老太太粗糙而干瘪的手心里，声音沉沉地说道：

“奶，我的脸，我是有铁。”

这时赵菊兰走了过来，牛有铁立刻给她吩咐道：

“菊兰，你快烧水去，把我手上这坨肉煮了。”

他跟前地上放着一个猪后腿，连带排骨一起至少有四五十斤重。

“呃？嗯？”

赵菊兰一听顿时怔住，心说那么一大坨肉，真就要一次性煮了吗？天啊！这让她自己吃，估计能吃三年，真就要这么一下子吃完吗？

她顿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直惊的张大了嘴巴。

见赵菊兰还在发愣，牛有铁又大声地吩咐了一次，终于赵菊兰才被叫转，跑去厨窑烧水了。

这一刻，自己男人的爽朗干脆几乎不容她有半点迟疑，恍惚间她竟仿佛看到了那充满光明的未来，心里一下子都有了盼头。

可她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男人从来没有这么干脆过啊，这简直豪爽的有点过头了啊，他难道忘了自己家里吃了今儿没有明儿的穷窘况吗？

不过她又想到自己些哥哥侄子们帮了自家的大忙，不好好宴请一下情理上说不过去。

可是随随便便宴请村里人，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啊。

可这一刻自己完全做不了主了，自己的男人说话的语气不可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