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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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景泰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北京城正阳门外名为廊房四条的商业街东西行走虽然不过百丈,街巷两侧商号鳞次栉比,终日人流不断,眼下正值年底民众选购年货的时节,更是热闹非凡年味十足。
一个穿着时人眼中奇装异服的髡发年轻人,一脸崩溃的看着他脚下几步之外护城河对面的城关,只见城关上书正阳门三个大字,摇头低声自语:“不过是看了一集《正阳门下》的电视剧,怎么就穿越到正阳门前来了?而且《正阳门下》好歹也是一部现代电视剧,跟这大明朝也没有一文钱关系呀。”
穿越伊始,他有一些忐忑,还有一些惶恐,也隐隐有一些兴奋。最初他还以为是穿越到了他刚刚观看的现代背景的电视剧中,想着他在原来的世界里一事无成,又无牵无挂,穿越了之后,说不定能换换手气,他的人生命运也许会有所改观。
可是当他根据街道两边店铺所卖的各种带字的年货中使用的字迹,以及路上行人的衣冠打扮和彼此交流中获取的信息汇总分析。初步弄清他到底身在何处之后,着实让他有些惊到了。
他从现代社会突然来到明朝的这个跨度变化太大了,简直就像在他之前的世界里,某个辰韩人北上投奔了被历代将军的恩情永远守护的光之国。虽然两边同根同源,同属一个民族,语言文字,思维方式和性格习惯也差不多。但是经济发展程度的落差就足够击溃部分普通人的生存意志。他并没有那么自信,他就一定能经受的起这种考验,在这个陌生而又有一些毫无来由亲切感的新世界里生活的很好。
因为他有一个从之前的世界带来估计一辈子也戒不掉的爱好,他是个狂热键政爱好者,他作为普通人年届而立之年,人生事业都非常失败一事无成不说,还囊中羞涩身无余财。但是他指点江山的兴致来了可绝不让人后,臧否人物的治政得失滔滔不绝。只可惜前世的他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可能去获得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的机会。
如果他活在对民众的管束和禁锢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密,不折不扣的“张密网以罗民”的大明。以他贫瘠的历史知识,也知道大明治政的槽点实在太多。就凭他不吐槽会死星人的固有属性,他在亲近信任之人面前容易口无遮拦想到哪说到哪的性格,甚至都不用怀疑,他一定会忍不住在作死的道路越走越远。
要是在古装电视剧中把与他类似的角色合理安排进剧情,估计他都活不过半集,就得被当成散布妖言的妖人抓进官府等着秋后问斩了。可眼下他真得来到了大明,就难免有些尴尬了。
现在他十分迷茫,既不知道他在大明朝能干点什么。也不知道他应该干点什么。最后他犹豫良久,终于决定,甭管怎么说,穿都已经穿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先想想怎么在大明生活下去。碰碰机缘,试试能否激活属于他的穿越金手指之类的奇遇。不然就凭他的真本事,即使上天保佑,侥幸躲过没有路引被当成流民抓捕的噩运,他能否自食其力逃过饿死街头的命运也实在可疑。
反倒是如果穿越到了鞑清,那自然不必多说,他只需要谨言慎行,拼尽全力想办法筹划如何积蓄力量尽力去反清就好。至于结果如何只能交给天意,并非他这个庸碌之人所能得知,即使由于发型衣着遇到他这种平凡穿越者无力反抗的初见杀,能做到他很喜欢的前世流行表情包中一句名梗,精神点,别丢份。就算是没给列位穿越前辈们丢脸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也只能摇头苦笑。在前世看穿越小说的时候,他也曾经设想过,如果像他这样的人,若是穿越到了古代,到底能从事什么职业谋生?
首先他身体素质平平,又因为前世相对优越的生活环境养成了远离重体力劳动的日常习惯。与当时的古人比可以说是典型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废人,想要从事农业和手工业全都没有相关知识储备。想从事商业又根本不是八面玲珑那块料,更没有本钱和人脉。他对与传统士人身份绑定的琴棋诗画四艺,和科举考试相关的儒家经典也一窍不通,十三经就看过《左传》和《论语》,去乡村招摇撞骗,教人识字算术都怕被识破。更不可能凭这些领域的知识混个进身之阶。
排除了众多不现实的方案后,他觉得唯一有可能比较适合他的职业,大概就是穿越到一个商品经济相对发达,市民社会相对繁荣的历史阶段,找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当个说书先生。毕竟他就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在现代社会里,他总是听过看过那么多传统曲艺表演艺术家的上乘表演,模仿着来几段说书总该不难。此时竹板快书应该还没有发明或者大规模流行,他今后可以抢先占领这个说书领域细分赛道,他在心中拼命给自己打气。
于是他就随着人流慢慢步行,沿着街区走到一处热闹的所在,看到已经有一位说书先生站在街道旁,正讲的非常热闹,他本着观察学习的态度听这位先生讲了一会儿,发现这位先生讲的正是某个版本的《三国演义》,在当时被称为三分的传统评书。
可惜似乎是大城市的听众欣赏阈值比较高,这位先生在他看来已经讲的相当不错,放在他之前生活的时代开个网络直播问题不大,居然并没有引起听众们热情回应。等到这先生讲完了一段评书之后,谢场求听众打赏的时候发现这段评书并没有很受听众的欢迎,免费听书的白嫖党占了绝大多数,真正愿意掏几枚铜钱打赏的听众寥寥无几。
看着这位已经亲身示范如何死在沙滩上的前辈,王武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度非常尴尬。因为他想要出钱打赏安慰鼓励一下这位同行,可惜又身无分文。只能露出一个代表礼貌的笑容。
此时这位决心已定要在大明继续好好生活的穿越者,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做王武,代表着他在大明人生新的开始。毕竟堂堂穿越者如果混的与前世一样一事无成,甚至很可能直接死于大明律惩治逃户逸民的条款之下未免过于丢脸,从以防万一的角度考虑还是不要留下真名为好。
之前收获寥寥的民间说书艺人在鞠躬答谢过了听众捧场之后,不得不沮丧地离开。王武突然灵机一动的想到,街头说书现场听众反响欠佳有可能是《三国演义》的普及程度过高,段子实在是太老了,京城这里的听众欣赏说书的机会多,可能大部分人都听过很多遍《三国演义》了,对这种传统的评书段子没有兴趣。
那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呢?或许他可以说一点儿冷门的评书,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传统评书里涉及到的朝代虽然很广泛,但是几乎就没有传统评书涉及到他要讲的那个历史时代,也就是北魏分裂成东西魏两国,东西魏之后又演变北周、北齐与继承南梁的南陈三分天下那一段的历史时期。是的,他突然想到给如果这些观众来点儿新鲜的故事,说不定说书后求打赏的效果就会变好了,他可以讲一段后三分给大家听。
而且后三分的三位开国君主高欢、宇文泰和陈霸先的经历都既有自身的时代特色,又和三国的三位开国君主曹操、刘备和孙权有一种微妙的对应。特别是高欢的人生经历非常符合他前世看网剧常见的笑话段子不够,就用荤段子情节来凑的传播学技巧。
王武作为一个说书界的新人,讲讲高欢特别丰富的姻缘经历,或许能让部分不怎么了解高王桃花强运的听众突然兴奋起来。而且北周如何在北齐大军压境的困境中建立起来,特别是周齐之间几次大战的情节其实也非常精彩,故事跌宕起伏,甚至连重要配角宇宙大将军侯景的经历也足够传奇。侯景南下建康八百变十万,借力打力巧克建康,催生南陈建立的故事同样非常经典,他感觉自己可能挖掘到了一个金矿。
于是王武就兴冲冲的开讲,他滔滔不绝的讲了足足半个时辰,讲到自己口干舌燥,虽然连一次排练都没有,但是前世毕竟有录制历史类视频的经历,对涉及到的人物故事也算熟悉,发言大体还算流畅,自我感觉发挥非常不错。
他从高欢少年时巧遇第一个慧眼看中他人品才华的老婆娄昭君开始讲起,讲到尔朱荣发动河阴竞速游泳大赛掌控北魏朝局结束。说书求赏钱的目标显而易见的失败了,甚至比之前那个让他觉得尴尬的说书先生,所要面对的打赏听众寥寥的场面还要惨烈。
他开始讲了没多久本来人数众多的听众就渐渐散去,为数不多闲着无聊听完的听众也全部拒绝用现金认可他的表演,谢场之后是一文钱的收入也没有。最后是有一位年龄十岁左右,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童子,或许见他实在太难堪,大发善心给了他两枚铜钱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