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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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到北京的列车,一共42个小时,路经24个站点,从新疆的乌鲁木齐出发,途径甘肃、陕西、河南、河北,最终到北京南站。
对于坐火车这件事,尤其是长途列车,李格可是相当有经验,也许你会问,坐火车需要什么经验,只要有张火车票,有个屁股,谁都能坐火车。但是,我要说,是的,谁都能坐火车,但不是谁都会坐火车,尤其是长途火车。
坐长途列车,尤其是40个小时以上的火车,两天两夜,对于不会坐火车的人,那就是一种真正的煎熬,这种人,上了火车,只能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盯着窗户发呆,也不敢玩手机,因为怕没电,这种人,如果手机没电了,面对列车车厢里有限的插座,大概率是抢不过别人的,所以,只能发呆了。
但是,如果是会坐火车的人,那整节车厢就会变成他的“江湖”。往往,这种人,上了火车,不会带很多食物,往往,会随身携带自己家乡的一种特产,可能是一瓶老陈醋,或一瓶本地老酒,或是一只卤鸡,或是两颗茶叶蛋,至于为什么,且听我细细道来。
记得是大三那年,李格20岁,学校放暑假,李格买了一张48元的学生票,从北京坐火车回新疆。像其他大学生一样,到了学期末,基本上都是一贫如洗,处于乞丐状态,李格的书包里装的,都是盗版游戏光盘、和一些小电影光盘,因为这些东西,是李格身上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放到宿舍又害怕被别人“顺走”。
这是一个靠过道的座位,这个座位对李格来说,是个不错的位置,方便随时去车厢的吸烟区、洗手间,也可以趁人少的时候将双腿伸展。车厢的人就坐后,列车缓缓的启动了。这时候,李格扶了一下眼镜,打量着同座和对面座的乘客,这里面,有一个长发,长相斯文的小哥,一个秃顶,穿着朴素,手里随时抱着一个帆布包的黝黑大哥,一个没什么重要特征的中年男人。李格悄悄的一笑,心想,这趟车,妥了。
第一个,李格先向小哥下手了。“哥们,你去哪啊?”。“我去乌鲁木齐”,“去上班?”,“你怎么知道啊,猜这么准,我刚毕业,找了一份乌鲁木齐的工作,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新疆呢”,“你是瞅上新疆就业生的补贴了吧”,李格看着小哥,猥琐的笑道。这时候,小哥也笑了,“哈哈哈,哥们,你猜对了”,这时候,其余两个人也情不自禁的鬼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黝黑大哥咧着嘴朝着窗外傻笑着自言自语到“给多少钱啊,这么想不开”。
中年男人说到“我听说至少3000块呢,不少呢”,这时候其余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小哥,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发横财的人。小哥得意的缕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仿佛即将站到世界之巅了,也不知道自己拿着这笔巨款怎么挥霍呢。“兄弟,你是学生?”小哥回问到。
“我早就不上学了”,这时候,李格开始了他的发挥。“哥们是倒卖盗版光碟的”
“哟!”,“这生意挣钱不”黝黑大哥问到。
“唉,一般般吧”李格开始装作得意又谦虚的样子。
对话到这的时候,四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消遣着彼此,好不热闹,李格为了证明自己是倒卖光碟的,还把自己的一大包光碟拿出来炫耀,还给大家讲了自己怎么海淀区的出租屋里到处躲避追查的故事,这故事太真实,听得大家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拍手叫好,其实,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只是,主人公不是李格,是一个已经进去的倒霉蛋,但是李格是另外的角色而已。一年前,他在海淀区的出租屋买光碟,因卖家出尔反尔,本来说好5元钱的光碟,最后硬是要李格15元,还揪了几个大汉准备揍人,最终,李格寡不敌众,还是乖乖的交了15块钱。但是,出了门,李格就报了警。最终,警察带着李格一举捣毁了当时海淀区最大的倒班光碟窝点。这一包光碟,是作为“线人”的奖励。而李格在火车上扮演的,就是这个窝点的“老大”,这个老大的故事,是民警讲给他的。
除了李格讲的倒卖光碟的故事,对面的中年男人给大家讲了5年前在福建走私汽车的故事,黝黑大哥讲了跟着村里的黑老大倒卖文物的故事。到了饭点,黝黑大哥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很大很肥的烧鹅,这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家都以为这包里装的是乾隆的印章之类的东西,让这哥们当宝贝一样抱了一路。中年男人:“巧了,我这有一瓶上好的江西辣酱”,大家一听,眼睛都亮了,因为传说中的江西辣酱,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神物,因为好吃,而且很少销往外省,因为全国没几个地方的人能着得住这种辣。长发小哥拿出了自己的多功能瑞士军刀切着鹅肉,李格去餐车买了2箱乌苏啤酒。
就这样,大伙吃着、笑着、喝着,一路欢乐,晕晕乎乎的到了目的地,最终高高兴兴的互相拥抱了一下,下了列车,没有留联系方式,也没有回头。
估计,黝黑大哥也只是看了几本盗墓小说,中年男人也只是一个汽车4S店的销售,但是,他们用几个小小的谎言,让四个素不相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愉快的度过了42个小时。
从那以后,李格总是用一些类似的小招数,让自己的长途旅程充满欢乐。
这趟列车碰到的乘友,貌似只有一个人,可能因为现在是淡季,加上李格买的软卧车厢,就更没几个人了。对面是一个又黑又瘦,颧骨很高,看不出年龄的大哥,这人穿着朴素,也看不出什么职业。这点对于干过刑侦的李格来说,确实犯了难,好像也无从下手。过了3个小时,这人一直捧着一本书,只看到这本书的封面有“函宇”二字,这人边读边做着笔记,但看长相,不像是一个学者,因为他的眼神过于犀利,皮肤过于粗糙。
李格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人坐火车的寂寞,心想这要是这种状态维持42个小时,哥们不得疯掉。
“嘿嘿”,“大哥,您看什么书呢”
这位大哥抬头看了一眼李格,又继续看书:“历史书”
“呦,历史啊”,“我也挺喜欢历史的,尤其是丝绸之路相关的历史,我特着迷”
大哥不慌不忙的用书签加在了正在阅读的这一页,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些字,慢慢的将书和笔记本放在了一个木盒里,将木盒放在了书包里,这哥们可能觉得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不唠点啥,对面这人不会善罢甘休了。
“你好”大哥挤出两个字。
“哈哈,你好啊,我姓李”,这种尴尬的开场,李格是第一次经历,好像现在不是在火车上,是在会议室,或者哪个公事局上做自我介绍。
大哥微笑了一下,“鄙人姓蒲”
李格一听鄙人二字,一下乐了起来,心想“这趟火车,应该有的聊了”
“请问您是哪人?”大哥问到
“我是新疆人,准确的说,是新疆南疆人,您听过库尔勒么,就是产香梨那个”李格回答。
“我问您个问题”大哥说。
李格收回了刚才得意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员渠城”大哥只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