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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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来。
与其累到两眼一黑,便宜了这畜牲,倒不如临了临了,再搏上一搏。
反正就是死,说不得还能刮下这畜牲几根鸟毛!
他想着,喘着粗气,渐渐放慢了脚步。
挂在天上的红日此刻已经气息奄奄,晚风拂过地上的荒草与路边高大树木的树叶,使它们不住地摇曳,奏起轻柔的沙沙声。
可在此刻的姚枢眼中,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绝望,在将要褪去的最后一抹殷红的残阳余晖的映照下,那草树的影子似在张牙舞爪,缓缓地、有意无意地伸向他。
本该熏人的晚风吹着他身上,却出乎意料地带走了他虚弱身子的最后几分温度,仿佛令他如坠冰窑。
他暗戳戳地感慨着,脚下渐缓了。
也罢,便在这称量一下谁的命更硬罢!
他有些吃力地扒拉开那挡在面前的枝桠。
目光却凝固了。
那双眼睛中的疲惫与黯淡的春雪消融般消散,转而生出些光亮来。
这光亮愈发明显,直直射向前方。
百十步开外,一庙宇静静矗立在那儿。
远远望去虽不知细节,只觉有些破败萧条,但其中隐隐约约透出的烛火在夜幕将临间竟是如此的醒目,让他感到安心。
他暗暗回头,见那老东西依旧缀在身后,口中涎水滴答。
他咬一咬牙,提起力气,沉重的身子在此刻都显得轻盈几分,只大步向前走去。
那老狼见此,只垂着尾巴,不疾不徐的跟上,眼里写满了贪婪。
凭它的经验,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得手了。
可就在它即将踏入林中的那一刻,其脚下却猛然停住。
那抹来自夕阳的殷红终于完全褪去了,如墨的漆黑逐渐晕染开来,眼前的林间顿时显得昏暗。
它踌躇一阵,望向身上渐渐竖起的毛,那双先前充满贪婪的眸子竟透出几分人性化的恐慌。
最终,只呜咽一声,头也不回的退去了。
姚枢暗暗留意身后,只听一阵匆忙的“沙沙”声,便见那畜牲头也不回的跑开,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阵阵声响。
只觉大松一口气。
抬眼望去,那庙中的光亮虽在漫漫的昏黑中显得微不足道,却足够让他感到心安。
想必这畜牲也是惧了这光亮、人迹。
他暗暗思忖,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只往前走。
林中昏暗,却响动不止。
但草木枝桠的窸窸窣窣,某种兽类的嚎叫,落叶被踩踏发出的声响,以及枭鸟刺耳的啼鸣在此刻都被他抛诸脑后。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
他默数着,暗暗留意脚下,生怕一不小心再跌倒,使得本就不乐观的处境雪上加霜。
五十步...七十步...九十步...一百步...一百一十步...一百二十步...
早前似乎褪去的疲倦不知何时已如潮而归,攀附在他的脊背,他的四肢,使得他呼吸渐渐加重,使得他双腿像被铅渐渐灌满,使得沉重渐渐爬上他的眉头。
他不禁抬起头来。
只见密密麻麻的枝桠遮挡在他面前,似乎是通向那庙宇的最后一道阻碍。
他强提起力气将那枝桠扫开,奋力挤过去。
却倏尔僵在原地。
只见前方百十步静静地待在原地,灼灼烛光在黑暗中显得醒目,却不再使他安心。
“咳...咳咳......”
如老人咳嗽般的声音响彻在林间,又像只在他耳边响起,绿油油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得到了他目光的回应,缓缓的偏转到九十度。四周落叶的响动愈发明显了,似乎有很多人在来来往往的走动。
阴冷的风吹在他身上,如一条条爬虫,直往领口里钻,直直攀上脊梁。
黑暗中,摇曳的枝桠似变成了数不清的手,从四面八方如饥似渴的伸向他,似乎想将他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