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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少女看起来像是要当着张伟峰的面把门关上。

然而，她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门就那么敞开着。

张伟峰走了进去。

“嗨，陆茜。”他本能地打着招呼。

程长婧的女儿，一个八岁、闷闷不乐又瘦高的女孩，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深色头发和深色眼睛，没有回应。

陆茜只穿着一件过大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她拐了个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除了耳机和手机，对其他一切都毫无反应。

张伟峰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给程长婧打电话的时候，她同意了他的来访，尽管有些不情愿。

她改变主意了吗？

张伟峰一边走进昏暗的屋子，一边环顾四周。他穿过客厅，看到一切都整齐有序，这是程长婧的风格。

然而，他也注意到窗帘拉着，家具上蒙着一层灰尘，这可一点都不像她。在一个书架上，他看到一排崭新的平装惊悚小说，那是他在她休假期间给她买的，希望这些书能让她忘掉烦恼。

但是，没有一本的书脊有被翻阅过的痕迹。

张伟峰越来越担忧，这不是他认识的程长婧。

唐霄说得对吗？

她需要更多的休假时间去休整吗？

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来找她，他是不是做错了？

张伟峰振作精神，继续往昏暗的房子深处走去。拐过一个弯，他发现程长婧独自一人在厨房，穿着家居服，踩着拖鞋，坐在吧台旁，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程长婧抬起头，他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好像她忘记了他要来。

但是她很快用一个虚弱的微笑掩饰过去，然后站了起来。

张伟峰走上前拥抱了她，她也无力地回抱了他一下，穿着拖鞋的她比他矮了一点。

程长婧变得非常瘦，太瘦了，张伟峰的担心也更深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仔细打量着她，她的头发很干净，但是也没梳，而且看起来她好像好几天都穿着这双拖鞋了。

她的脸看起来很憔悴，太苍白了，比他五周前见到她时老了很多很多，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磨练。

她确实经历了。

他尽量不去想林纾泽对她做了什么。

程长婧移开目光，两人都沉默不语。

张伟峰一直很确定自己知道该说什么来让她高兴起来，让她可以振作起来。

然而，当他坐在那里时，他被她的悲伤所淹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希望看到她更坚强些，像以前的她一样。

他迅速把装着新谋杀案档案的信封藏在椅子旁边的地上，现在他不确定是否应该给她看，他开始觉得自己来这里是个错误。显然，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事实上，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他第一次不确定他的组长是否还会回来。

“喝咖啡吗？”程长婧问。

张伟峰能察觉到她的不安。

他摇了摇头。

程长婧显然很脆弱。张伟峰在医院看望她的时候，甚至在她回家以后，他都为她担心。

他想知道她是否能从所经历的痛苦和恐惧中走出来，从长久以来的黑暗深处走出来。

这不像她，在处理其他案子的时候，她似乎总是无坚不摧。

几个月前的这个案子，她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袭击，本来应该回归幸福未来的程长婧，却又一次被伤害。

林纾泽杀害了她父母还不够吗？

张伟峰看着程长婧的时候，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她看起来确实和她的年龄相符。

她三十多岁了，比他大几岁，但是在她工作的时候，充满活力、全神贯注，她总是看起来年轻几岁。她深色的头发里开始出现了白发。

程长婧朝女儿喊道：“陆茜！”

没有回应。

程长婧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她终于回答。

“怎么了？”陆茜在客厅里回应道，听起来非常不耐烦。

“你今天什么时候上课？”

“你知道的。”

“直接告诉我几点。”

“八点半。”

程长婧皱起眉头，看起来也很不高兴，她抬头看着张伟峰。

“她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我批评了几句，还在跟我置气呢。”

张伟峰摇了摇头，完全理解。重案组的生活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而他们的家人则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很抱歉。”他说。

程长婧耸了耸肩。

“她八岁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这可不好。”

“我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叛逆了，”她回答道，“你不是吗？”

张伟峰没有回答，很难想象程长婧会叛逆。

程长婧歪着头，关切地看着他，他想念那种关切的眼神。

他把目光移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在那藏着什么呢吧？”她问。

张伟峰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笑了笑，即使在程长婧现在这种状态下，她也很敏锐，能发现很多细节。

“我没藏什么，”张伟峰说着，拿起档案袋放在桌子上，“只是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程长婧笑了笑，很明显，她完全知道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给我看看吧，”她说，然后又紧张地看了一眼陆茜，补充道，“走，我们到后面的书房去，我不想让她看到。”

程长婧脱下拖鞋，光着脚走在张伟峰前面，走进书房，他们坐在一张厚重木质书桌旁，这张桌子在程长婧搬来这里之前就有了。

“给我看看你带来了的东西。”她说。

他把报告和照片摊在桌子上。

“还记得王琳那个案子吗？”他问，“你是对的，那个凶手还在继续作案。”

他看到她仔细看着照片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档案，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她回来所需要的，或者会不会让她退步。

“你怎么想？”他最后问道。

又是一阵沉默，她仍然没有从档案上抬起头来。

最后，她抬起头来，当她抬起头时，他惊讶地看到她的眼里挤满了泪水。

他以前从没见过她哭，即使是在最糟糕的案子中，近距离面对尸体的时候也没有。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程长婧。

林纾泽对她做了什么，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多。

她强忍住一声啜泣。

“我很害怕，张伟峰。”她说，“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所有的事情。”

看到她这样，张伟峰心里一沉。他想知道以前的程长婧去哪儿了，那个他总是可以依靠的比他更坚强的人，那个他在困难时刻总是可以依靠的坚强后盾。

他对她的思念难以言表。

“他死了，程长婧，”他用尽可能自信的语气说，“他不能再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