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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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凛冽的寒风在悬崖峭壁上呼啸而过,雪花朝她脸上猛扑过来,仿佛要把她从湿滑的岩石上拽走。她顺着一条仅够她麻木的手指和脚趾勉强挤进去的裂缝向下滑,然后踩到了一处结冰的岩架上,在这稀薄得几乎无法正常呼吸的空气中大口喘着气。
岩架在她脚下塌了。
有那么令人心跳骤停的一瞬,她悬在了半空,双腿在空荡荡的空中胡乱摆动。她的手指滑脱了。
又掉下去了。又一次!哎呀,真倒霉。但也在意料之中。
这一回可没有什么幽深之地、触手藤蔓或者带翅膀的巨兽来救她了。这次只有她自己、哀号的狂风以及飞速掠过、令人头晕目眩的石壁。
然后,她落在了一堆松软的白雪上,那是最近一场雪崩形成的,算是落了个软着陆。
她从落地时身体砸出的凹坑中挣扎着爬了出来。一阵钝痛袭向她的肩膀。她的胳膊脱臼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把胳膊复位,抖落头发上的雪,继续赶路。
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情且无法逃避。她虽然从这次坠落中捡回了一条命,但要是情况没什么改变,她还是难逃一死。她需要温暖,需要光亮。
也许她能做点什么。她以前这么做过,不过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她的身体里就有现成的热源,只是需要……被激活。让她的附庸从她体内汲取魔力是一种办法,但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她可以让魔力慢慢泄漏出来。
不多漏,就一点点,只要能抵御死亡的寒意就行。魔力会流向哪儿呢?她不知道,而且此刻她也不在乎。
她把思绪转向内心,专注于那遍布自己身体的魔力丝线网络。她轻轻推动了一下,体内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又稍稍加了把劲。渐渐地,麻木感消退了。随着夜幕降临,她脚下的冰层上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萨斯基娅喘着气,打着哆嗦,一下子惊醒了。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一个奇怪的梦。她琢磨着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也许根本没什么意义,也许它就只是个普通人都会做的普通梦而已。她偶尔还是会做这样的梦的。
她伸手够到床边的袋子,又抓了一大把阿尔利希特。那种熟悉的灼烧感、爬行感又回来了,就好像火蚁在她身体里筑巢一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在短短几天内重新长出身体三分之一的重量,这滋味可不好受,而现在这感觉……唉,真是难受。
起初,萨斯基娅身上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只剩肌腱、骨头、爪子、牙齿,还有最基本的内脏器官。现在,虽说她比以前瘦了,但好歹又有皮肉包裹着身体了。她新长出来的皮肤比以前粗糙了些——虽然还没流浪狗的那么粗糙——但也更厚、更结实、更坚硬了,而且由于鲁希尔德四处收集精灵的魔力核心喂给她,她的皮肤里充满了阿尔利姆。
她的肚子又大声咕噜了一下。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肚子,你需要食物。
她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感觉小腿上有股温暖的压力。她低头朝索里克笑了笑,他正紧紧地抱着她的脚踝,胳膊和腿都缠得死死的。
“这造型奇特——但出奇时髦——的时尚配饰啊,”她沙哑着嗓子说,“我想我要留着它了。”她拖着腿上紧紧缠着的他,沿着走廊哐哐当当地走着,孩子清脆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看到他这样,她的眼眶都有点湿润了。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先是失去了父亲,然后又失去了整个收养他的家庭。逗他开心是她起码能做的事了。
一阵诱人的香味从餐厅飘来。她顺着香味找过去,尽量不让口水流得太厉害,发现一口大锅里炖着的肉在炉火上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米尔娜在她恢复期间一直不辞辛劳地给她弄吃的,同时还帮忙打扫卫生,照顾几个新来的孤儿——索里克也在其中。
鲍尔德雷格坐在地上,专注地盯着炉火。当她在他旁边坐下——孩子还缠在她腿上——他看看她,又看看男孩,说道:“桑德伯格的胡子呀,索里克,我得跟你说多少次……把脚转过去呀!”他的声音压低,变成了嘟囔,“现在的小伙子们连怎么好好玩骑脚游戏都不懂了。”
萨斯基娅把腿高高地举到空中。索里克兴奋地尖叫着,倒挂在她的脚踝上晃荡着。“他好像已经掌握窍门了呢。”她说。
鲍尔德雷格茫然地看着她。
“就是个双关语啦,”她解释道,“一个烂到家的双关语。”
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地盯着她。
“我……还是自己出去吧。”她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等我吃完饭就走。”
这可得花点时间了。她一碗接一碗地把美味的炖肉往嘴里送,直到肚子里都被填得满满的,汤汁晃荡。肚子最后满足地咕噜了一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终于,她从饭菜上抬起头,看到鲍尔德雷格又开始仔细盯着炉火看了。他的下唇在颤抖。
萨斯基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抬头看着她,突然间,他的表情垮了下来。
哎呀,她一边想着,一边眨去自己的眼泪,逃出了房间。肯定是我惹他伤心了。
鲍尔德雷格对弗雷吉的死已经算是尽力去接受了。也就是说,他似乎每分钟都在故作轻松和彻底崩溃这两种状态之间来回切换。
对萨斯基娅来说,这个矮人女子的死带来的伤痛才刚刚开始浮现出来。她认识弗雷吉还不到一个半月,但即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也已经把她当成家人了。如今,曾经充满欢笑和阳光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令人心痛的空缺。
在地球上的时候,虽说她也遇到过不少麻烦,但她唯一经历过的悲伤就是宠物的离世。她的狗刻耳柏洛斯去世时,对她打击特别大。但那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寻思着,既然大家可能都以为她死了,那她的朋友和家人这会儿是不是也正感受着同样的痛苦呢。一阵突如其来的思乡之情涌上心头。也许她应该……
不,不行,她不能抛下这些新朋友。比起地球上的那些人,他们更需要她。
“你怎么停下了?”索里克问道。
她低头看了看还紧紧抱着她脚踝的他,“哦,没什么。想出去看看外面吗?”
看到他热情地点头同意,她走出了米尔娜家新修好的前门。他们住在这儿,而没去石堡,是因为现在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而且他们不想让人跟踪到他们超级隐秘的藏身之处。不过,鉴于城里西区某栋楼里那些傀儡大摇大摆地现身了,她觉得这个藏身之处无论如何也藏不了多久了。
其中一个傀儡正在卖力地帮克韦尔迪清理街道上的废墟。在那场战斗中,只有两个这种庞大的自动人偶完好无损地留存了下来。要是鲁希尔德能抽时间去石堡的铸造厂,也许还能让几个傀儡恢复正常运作。其他的都报废了。
“它们还听你的命令吗?”她问那个高大的矮人。
“嗯,”克韦尔迪说,“这家伙只听我的。在……那之后,我就没法再把它指派给别人了。”
和除鲁希尔德之外的所有石匠一样,克韦尔迪也失去了使用基石以及调整傀儡程序的能力。他也许还算不上是个成熟的石匠,但他的魔力,和其他人一样,都来自石之种。而石之种已经没了。蒂亚克林最后的举动很可能让矮人们陷入了绝境。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精灵们在那场灾难性的入侵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施法者——还有大部分战士,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利用敌人的这个弱点。
当然了,萨斯基娅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可以做,来帮助这些曾经的石匠们。作为萨斯基娅的附庸,鲁希尔德并没有失去使用魔力的能力,所以似乎任何成为她附庸的其他石匠都有可能恢复自己的魔力。只是萨斯基娅并不急于迈出这一步。把不认识的人——或者更糟糕的,自己讨厌的人变成附庸,那感觉会很奇怪。有一个亦敌亦友的附庸就已经够受的了,谢谢。除此之外,她能想象得出,如果一群附庸同时疯狂施法会是什么后果。谁想来个巨怪烧烤呀?
至于克韦尔迪,如果他愿意以某种神秘又有点吓人的方式和她绑定在一起,那把他变成附庸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她不知道这对克韦尔迪来说该怎么操作。他没有魔力核心让她吸收,而且现在石之种没了,他也不太可能给自己绑定一个魔力核心了。也许他们可以像她和鲁希尔德那样在睡梦中建立联系呢?
不管怎样,没必要着急。在考虑把克韦尔迪或者其他人纳入麾下之前,她打算先和鲁希尔德、加兰磨合一段时间。
“我看你捡了个小乘客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转身一看,鲁希尔德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微笑。她这位朋友似乎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好地挺过了这场磨难。尽管失去了父亲和一位挚友,但就好像压在这个矮人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下来了似的。不管是什么让她心情变好了,萨斯基娅都为她感到高兴。
“乘客?什么乘客?”萨斯基娅假装疑惑地皱起眉头,“说个完全不相干的事儿啊,我得了这么个漂亮又优雅的脚踝饰品,你喜欢吗?”她抬起还挂着索里克的腿,他又兴奋地叫了一声。
“你打算戴着这个去参加仪式吗?”鲁希尔德说着,笑容更灿烂了,“我觉得那样可能不太合适哦。”
萨斯基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啊,那个胜利仪式。她一直暗暗害怕今天这场大型活动呢。
“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哪怕什么都不穿,就光着身子也行,”米尔娜从她身后走过来说道,“她是个巨怪嘛。可你就不一样了……”她看向鲁希尔德,“你可是令人崇敬的复仇者,托彭德的救世主。你得注意形象,维护好自己的身份呀。”
鲁希尔德朝这女人皱起了眉头,“别提醒我了。”
那天下午,矮人们在托彭德西区的市政厅外举行了所谓的胜利仪式。这可一点都感觉不到是胜利的氛围,实际上,与其说这是一场庆祝活动,倒不如说是一场集体葬礼。托彭德及周边村庄将近一半的人口都丧生了。这是个肃穆的场合,他们在这里缅怀那些为保卫地下世界而牺牲的人们。格林德莱克劳为曼戈恩发表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悼词,而鲁希尔德则磕磕绊绊地做了个演讲,缅怀她的父亲和朋友弗雷吉。
萨斯基娅和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其他人静静地站在后面,尽量不去理会投向自己的那些目光。仪式结束后,她为那些可爱的人们堆了一个石冢。索里克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他开始大哭起来,紧紧抱住了她。
她回到米尔娜家,发现流浪狗正躺在阳光房里晒太阳呢,而且一丝不挂。他当然会这样了。
萨斯基娅在经历那场磨难后刚醒来时,还担心自己传送离开流浪狗的时候,他可能会被压死或者憋死呢。但后来发现,在她进入虚实之间之前身体发生的膨胀把足够多的废墟都顶开了,所以他很快就设法脱身了。除了一些刺伤以及之前失去了一只手,他从那场战斗中毫发无损地挺了过来。
萨斯基娅自己还因为受伤而虚弱无力,多亏有他帮忙,她才得以从纺锤城残留的部分爬下来。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追捕那些逃到北方荒野的精灵。
“情况怎么样啊?”萨斯基娅问道,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个。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看到她明显的不自在,流浪狗笑了起来,“别害羞呀,公主。这很正常嘛。要是公主你不止想看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哦。”
“回答我的问题!”
他双手枕在脑后,“那些软脚虾都被干掉了。”
“全干掉了?”萨斯基娅扬起眉毛问。
“我找到的都干掉了,”流浪狗说,“好多藏在山里呢。没把他们全找出来。”
这也不奇怪。只有一小部分精灵入侵者逃出了城,但就这剩下的精灵数量,也足以在未来几年里制造不少麻烦了。矮人们很快就切断了他们从主要通道逃跑的路线,这意味着他们无处可逃了。他们肯定会沦为强盗的。
她叹了口气,在他身旁瘫坐下来。“这事儿永远都不会结束,对吧?”
“别为明天发愁了,”流浪狗说,“当下才是要紧的。”
萨斯基娅转头看向他,结果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瞟去。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也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