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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鲁希迪快要死了，而这全都是她的错。

她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在火山口边缘来回踱步。她怎么能这么蠢啊！居然被一个简单的幻觉骗了，去吸收了曾经矗立在这座岛上的大量阿尔利姆。更糟糕的是，如果她的怀疑没错的话，那个变出虚幻深虫来骗她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自己。是她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她的潜意识。

在她最近几次进入那个虚空的时候——包括她自己的以及她在地球上的人类分身进入的时候——她曾短暂又困惑地瞥见了自己潜意识的……嗯，想法。通过这样的窥探，她开始了解到它的目标和动机。其实挺简单的，真的。她的潜意识想要汲取这个世界的魔力，变得更强大，不断扩张。从它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她存在的根本原因。她不过就是一张嘴罢了。或者像她父亲的基石称呼她的那样，是一张“小嘴”。

还有什么比一座山那么大的阿尔利姆更优质的魔力来源呢？

根本不管这所有阿尔利姆带来的魔力突然大量涌入，已经给她的附庸们造成了严重破坏。也不管它已经让鲁希迪胸腔里的魔力核心反过来伤害她自己的身体，正在要了她的命。

不，对潜意识来说，像她朋友的性命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大可以再去找更多的附庸嘛。

哼，跟你开个玩笑哦，我这诡异又疯狂的家伙，因为要是鲁希迪死了，这头骨龙就哪儿也去不了了。而且要是我们任由她死了，我就不干了！我再也不会给你喂哪怕一粒阿尔利姆了。看看你到时候会怎么样，你这臭烘烘的触手怪！

她狠狠踢了一块大石头，石头翻滚着越过边缘，砸落在火山口内部那片平滑的阿尔利姆上——那是她之前疯狂吸收后剩下的所有阿尔利姆了。要不是她的脚够结实，她这脚趾可得疼得够呛了。不过这么一踢，倒是把她从那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也该醒醒神了，因为这样对鲁希迪可没什么帮助。她得想点办法，得做点什么才行。

萨斯基娅已经用了一部分他们珍贵的阿尔利石来强化自己的血液，然后把血喂给了昏迷不醒的矮人。这治好了一些体内的损伤，但只要阿尔利姆还在，在治愈效果消失后，它就会继续在她体内撕扯破坏。还得再过一天左右，鲁希迪才能再次受益于她的血液治疗。一天能有一点治疗效果总比没有好，但这还不足以抵消损伤。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解决办法就是把阿尔利姆吸收到她自己身体里，就像她对海里的怪物、触须象以及这座岛上的其他各种动物做的那样。但在看到岛上的野生动物身上发生的情况后，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一下子就把这东西从朋友身体里吸出来。不过她觉得这两种情况差别挺大的，值得冒这个险。这座岛上的生物是随着时间慢慢吸收阿尔利姆的，把它作为饮食的一部分，而且它已经成了它们内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在她朋友体内，这就是个恶性肿瘤，一种魔力癌症。

于是，她咬咬牙，在鲁希迪的胳膊上深深划了一刀，想取出一缕微微发光的琥珀色细丝。她颤抖着手指按在上面，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吸收，没有那种愉悦的感觉，也没有暖流涌来。她朋友的状况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断定这肯定是因为这些阿尔利姆一开始就是从她这儿来的。毕竟，鲁希迪体内的阿尔利姆可比她最初的魔力核心里含有的要多得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阿尔利姆已经属于萨斯基娅了。从她潜意识的角度来看，没必要再吸收它了。

进行更激进的手术是不可能的。哪怕当初只有一片阿尔利姆碎片挨着她的心脏时，手术也是不可能的选项。鲁希迪早就说得很清楚了，那样把它取出来会要了她的命。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做什么呢？快想想啊，该死的，快想想！

努伊勒怎么样？她是个治疗师啊。

这位德鲁伊没办法直接给鲁希迪治疗，因为他们没法到她身边去。此刻，那头龙就瘫在火山口边缘，成了一堆金属和骨头拼凑起来的软绵绵的东西。鲁希迪把她的指挥死亡法术绑定在了基石上，所以即便她睡着了，龙原本也应该保持有生气的状态。但现在龙变成这样，足以说明她的病情有多严重了。没了这头龙，就连离开这座岛都会很棘手。

不行，没办法到她身边去，不过努伊勒对治疗以及一般的魔法确实了解不少。也许她能想出萨斯基娅没想到的办法呢。

抓住这个可能性，萨斯基娅把意识探入到德鲁伊的脑海里——却发现她正在河边和加雷恩做着少儿不宜的事，还有一群嬉戏的水獭模样的生物在旁边围观呢。

哎呀，他们就不知道害臊吗？

之后，这两人告诉她，他们也受到了她最近这次“大餐”的影响，差点酿成大祸。不过他们各自都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办法来消耗多余的魔力。萨斯基娅没问是不是性爱魔法。但那肯定就是性爱魔法呀。

她的视角摇晃起来，开始扭曲，朝着地面沉下去，然后她瞥见了一只……爪子？切换到加雷恩的脑海视角，她看到努伊勒变成了一只……

哦，哇哦，她好可爱啊！

“好吧，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萨斯基娅看着那只在加雷恩脚边蹭来蹭去的滑溜溜的小水獭说道，“不过我可能本该想到的，毕竟她是德鲁伊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缩小成那样的时候，多出来的身体质量都去哪儿了呢？还是说你变成了某种密度超级大的水獭？要是你变成一只小虫子呢？或者微生物？病毒？你还会和原来的形态一样重，然后形成一个黑洞……好吧，可别尝试那个啊。”

变回精灵形态后，努伊勒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只水獭是我能变成的第一种稳定形态。我还没时间尝试别的呢。我刚才……正忙着呢。”

“哦，是啊，”萨斯基娅说，“忙着呢，没错。听着，很抱歉我搞乱了你们的魔法，不过我很高兴你们能把问题解决了。但鲁希迪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接着把情况描述了一番。

努伊勒叹了口气，“我不确定我能提供什么帮助。铁匠大师把魔力核心植入她体内的时候做的那些事，远远超出了我的专业范畴。就算在它变成……别的东西之前，取出碎片也是风险极大的。”

“我知道，”萨斯基娅说，“而且我已经试过像吸收你们的魔力核心那样，把它吸收到我自己身体里了，没起作用。”

“我在想……”努伊勒说，“要是这只是对影响我们所有人的魔力溢出情况的一种反应呢？”

“显然这就是对我做的那件……蠢到家的事的一种反应，”萨斯基娅说，“但你们身上可没有阿尔利姆在身体里乱窜啊。”

“我的意思是：它对我和加雷恩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因为我们的魔法虽然都是绿手级别，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照理说，一个死灵法师会有她自己独特的反应。”

加雷恩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一个死灵法师掌控着……”

“死亡，”努伊勒说，“这就是我的意思，阿多尼斯。”

萨斯基娅也猛地吸了一口气，“你觉得她对魔力过剩的反应就是他妈的去死？”

努伊勒皱了皱眉，“这只是个想法。但要是真是这样的话，你只要切断她的魔力供应，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了。”

萨斯基娅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太简单了。我现在马上就能做。”

于是她照做了，在她的神谕者界面上按了一个虚拟按钮。

“太感谢你了，努伊勒！现在我得去看看有没有起作用。”

回到龙那里，她看到克维尔德已经把鲁希迪放在了机舱后部，靠近基石的地方，用一堆毯子裹着。他正用一块湿布给她擦脸，头顶隔间里藏着的九只毛茸茸的白色小动物在一旁看着。

萨斯基娅通过医疗检测界面看向她朋友的那一刻，希望就破灭了。阿尔利姆的细丝还在那儿，缓缓蠕动、扩张着，仍在对她的器官造成严重破坏。

如果是魔力过载引发了这种反应，切断魔力供应应该会有点效果才对。但并没有。这就意味着情况不一样，很特殊，而她仍然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该死！”她低声咒骂道。她的嘴唇颤抖着，眼角又涌出了新一轮的泪水。

克维尔德拍了拍她的胳膊，“别灰心，萨斯基娅。她很坚强的。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我只是……我还以为我找到办法了呢。”

“我再去基石图书馆里找找看，”克维尔德说，“也许那儿有个法术或者……”

萨斯基娅看向克维尔德，发现他已经变回了黑曜石形态。这个法术消耗的魔力足以让他控制住自己的魔法不至于失控。这是为数不多的既消耗大量魔力又完全属于防御性质的塑石者法术之一，所以即便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傀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扎莉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她站在火山口的另一边，周围始终笼罩着一团风暴云。现在萨斯基娅想到，她也可以切断这场暴风雨的魔力——而且如果她的其他附庸愿意的话，也可以切断他们的魔力。

实际上，这可能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要是有一种办法能控制输送给所有附庸的魔力，又不完全切断它呢？在今天之前，这都是自动进行的，不需要她干预，但显然在她吸收了一座山那么多的阿尔利姆之后，一切都乱套了。她的神谕者界面上为每个附庸都提供了一个蓝色的魔力小瓶，充当他们魔法的开关。但没理由认为它们就一定得是按钮呀。要是它们是滑动条呢，就像音量调节滑块一样，只不过调节的是魔力而不是声音呢？

果然，她稍微在脑海里调整了一下，就能改变扎莉的魔力小瓶里冒泡的蓝色液体的量了。她把液体量调到了大约一半满。

“感觉怎么样，扎莉？”她通过神谕者链接问道。

“什么……怎么样？”这位人鱼女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哦！我的魔法现在更稳定了，对吧？”

“对，不过现在魔力还是太多了吗？还是不够呢？”

那团暴风雨云消散了，“我能感觉到……比之前多了，但我现在能控制住了。”

“那我想，这样应该差不多了，”萨斯基娅总结道，“要是你需要更多或者更少的魔力，跟我说一声就行。我随时可以调整量的大小。”

和其他附庸商量过后，她也调低了他们的魔力供应量——除了加雷恩，他说他想用魔力来维持他的“守护树”。因为显然现在那些树已经成了他的“战力”了。巨大的、能跺脚的树用来防御任何来袭的刺客应该挺有用的，那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她看着鲁希迪那个空的魔力小瓶，叹了口气，把里面的液体量调到了四分之一满。这似乎没什么改变，但萨斯基娅觉得让她能获取接近正常流量的魔力，至少不会对她有什么坏处。

她几乎没什么主意了。不出所料，基石没有提供任何线索，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说该怎么逆转这种情况。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解除附庸契约，除非把她在这个世界的“小嘴”永久移除——也就是她自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尽管她已经绝望至极，但也不会抱着万一能帮到朋友的渺茫希望就去自杀。

她还能想到一件事，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她蜷缩在鲁希迪身边，把手按在基石上，请求它把她们俩送进那个虚空的共享梦境空间里。当然，不是身体进去——只是她们沉睡的意识进去。

果然，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处温暖又昏暗的深处，身后拖着一大团发光的、像触手一样的藤蔓。这儿的光太亮了，亮得都有点刺眼了。

在一小圈藤蔓的末端，挂着她朋友绵软无力的身体。鲁希迪的皮肤是半透明的，头骨和骨头在皮肤下闪着光。她抓住矮人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一下。鲁希迪的眼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她一碰，附着在朋友脊椎上的发光细丝就扭动、弯曲起来，往她身体里钻得更深了一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在她看着的时候，那些细丝似乎变粗了，而且……还在生长？

她试探性地拽了拽其中一根藤蔓。没想到没费多大力气，藤蔓就被她拽到了手里。

立刻，鲁希迪在她怀里开始剧烈地扭动、挣扎起来。她朋友的嘴一张一合的。没有声音发出来，眼睛也还是闭着的，但从面部表情能明显看出她很痛苦。

矮人似乎变得模糊起来，然后萨斯基娅就好像看到了她朋友的一个空灵的影像，是暗色的，而不是亮色的，叠加在她原本的身体上，但稍微有点不同步。就在她看着的时候，两个影像似乎分开了。

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仍然握着那根挥舞着的藤蔓，把它插进了鲁希迪那个暗色的、幽灵般的影像里。

一道强光闪过，然后——

萨斯基娅猛地惊醒了过来。她能感觉到梦里的记忆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渐渐溜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成功了吗？她查看了一下朋友的情况，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鲁希迪依旧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她的呼吸微弱得萨斯基娅把手贴在她皮肤上都几乎感觉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流浪狗递给她一条大型动物的烤腿，上面还滴着汁水。她大口吃了起来，心里很是愧疚，毕竟朋友在身边生命垂危，自己却还能享受这顿美食。

“我有个建议，”流浪狗看着她吃东西说道，“斯凯恩维尔群岛的贤者们可能有治愈你这位软乎乎朋友的秘方。”

“那些人鱼？”萨斯基娅说，“我听说他们很擅长炼金术，但他们能做到努伊勒做不到的事吗？”

“驭浪者贤者们能与回声交谈，知晓许多秘密。”他像巨怪一样耸了耸肩，“只是一种可能性。”

“回声？你是说死者的灵魂？就像我和我父亲那样？”他说的话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了。她转向扎莉，“你觉得呢？你们族人会知道怎么治好她吗？”

“我的族人，不知道，”扎莉说，“但这些人鱼可不是我的族人。我们应该去问问他们，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