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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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轻柔地洒在京城的街道上,映照着一场盛大的送殡队伍。队伍中,宝玉抬眼望去,只见北静王水溶端坐在轿中,头戴一顶洁白簪缨装饰的银翅王帽,那洁白的簪缨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宛如灵动的雪丝。身上穿着的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精致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皇家的威严与华贵,蟒袍的白色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腰间系着一条碧玉红带,碧玉的温润与红色的鲜艳相互映衬,更衬得他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整个人气质出尘,说不出的秀丽俊逸。 宝玉心中一凛,连忙抢步上前,恭敬地向水溶行礼参拜。水溶见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轻轻挽住宝玉,动作优雅而亲切。这时,水溶才看清宝玉的模样,只见他头戴束发银冠,银冠上双龙出海的抹额熠熠生辉,彰显着不凡的气势。身着白蟒箭袖,衣袂飘飘,腰间围着攒珠银带,衬得他身姿挺拔。
面若春花般娇嫩,目如点漆般明亮,果然是名不虚传,恰似那温润的宝玉一般。 水溶微微一笑,说道:“早就听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宝’似‘玉’,名不虚传。”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听闻公子衔玉而生,那宝贝现在何处?”宝玉一听,连忙从衣内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宝玉,双手递了过去。水溶接过,细细端详,又轻声念出上面的字,接着问道:“这宝贝当真灵验吗?”贾政在一旁赶忙赔笑道:“虽有此说,但尚未试过。”
水溶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细心地理好彩绦,亲自为宝玉将那玉重新戴上,而后又亲切地握住宝玉的手,询问他的年龄和正在研读的书籍。宝玉一一如实作答,声音清朗,条理清晰。 水溶见宝玉语言清楚,谈吐不凡,不由得转头向贾政笑道:“令郎真是龙驹凤雏,在您面前说这话或许有些唐突,但我看令郎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途不可限量啊。”贾政连忙赔着笑脸说道:“犬子岂敢承受您如此夸奖,若是真如您所说,那也是仰仗您的福泽,是他的幸运。”水溶又认真地说道:“只是有一点,令郎如此聪慧,想来老太夫人和夫人必定十分疼爱。
但我们这些晚辈,实在不宜过度宠溺,宠溺太过,难免会荒废学业。以前我也曾走过这样的弯路,想来令郎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如果令郎在家中难以专心用功,不妨常到我府上。我虽才疏学浅,但承蒙各地名士抬爱,凡是来到京城的,大多都会来我府上一聚,所以我府上倒是常常有高人雅士往来。令郎若常去与他们交流交流,学问必定能日益精进。”贾政听后,连忙躬身称是。 说着,水溶又将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取下,递给宝玉,说道:“今日初次相见,仓促之间竟没有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串前日圣上亲赐的苓香念珠,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宝玉赶忙双手接过,转身将念珠奉给贾政。贾政和宝玉一起向水溶道谢。这时,贾赦、贾珍等人走上前来,请水溶回府。
水溶推辞道:“逝者已登仙界,我们这些尘世中人又怎能与之相比。我虽承蒙圣上恩典,袭了郡王之位,却也不能越过礼数,还是在这里为逝者送别吧。”贾赦等人见他执意不肯,只好告辞谢恩。随后,众人命手下停止奏乐,送殡队伍继续前行,直到将殡过完,才让水溶乘轿离去。 宁府的送殡队伍一路上热闹非凡,众人簇拥着灵柩,缓缓向城外走去。刚到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人的同僚下属在路边设下祭棚,一一前来祭拜。贾赦等人谢过众人后,队伍继续出城,朝着铁槛寺的方向行进。此时,贾珍带着贾蓉来到各位长辈面前,请他们上轿或上马。
贾赦那一辈的人各自上了车轿,贾珍这一辈的人也准备上马。 凤姐儿心里一直记挂着宝玉,担心他在郊外会任性逞强,不听家人的话,而贾政又不会管这些小事,她生怕宝玉有个闪失,回去不好向贾母交代。于是,她便派小厮去把宝玉叫来。宝玉听到召唤,只得来到凤姐的车前。凤姐笑着说道:“好兄弟,你身份尊贵,又生得像女孩儿一样清秀,可别学他们在马上疯闹。下来,咱们姐弟俩一起坐车,多好啊。”
宝玉听了,连忙下马,爬进了凤姐的车里,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 没过多久,只见两匹马如疾风般从远处飞驰而来,到了凤姐的车旁,骑马的人迅速下马,跑到车边扶着车说道:“前面有休息的地方,奶奶请去歇一歇,换件衣服。”凤姐急忙派人去请示邢夫人和王夫人,那人回来回复说:“太太们说不用歇了,让奶奶自己决定。”凤姐听后,便决定在此休息片刻再走。众小厮听到吩咐,一带辕马,驾车岔出人群,向北疾驰而去。
宝玉在车内急忙让小厮去请秦钟。此时秦钟正骑着马跟在他父亲的轿旁,忽见宝玉的小厮跑来,便跟着一起到了休息的地方。那是一处村庄,家人早已将庄里的百姓撵走。这庄户人家房屋不多,女眷们也无处躲避,只能任由送殡的众人在此活动。村里的那些村姑庄妇们,看到凤姐、宝玉、秦钟三人的穿着打扮和举止风度,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 凤姐走进一间简陋的茅堂,吩咐宝玉和秦钟先出去玩耍。
宝玉和秦钟会意,便带着小厮们在村里四处闲逛。他们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农具,像锹、镢、锄、犁等。宝玉对这些农具充满了好奇,一样一样地询问小厮它们的用途和名字。小厮们在一旁耐心地一一解释,宝玉听后,不禁点头感叹道:“怪不得古人诗中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日亲眼所见,才真正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说着,他们又来到一间房前,只见炕上放着一个纺车。宝玉又好奇地问小厮:“这又是什么东西?”小厮们又详细地给他说明。宝玉听后,忍不住上前拧转纺车玩耍起来,觉得十分有趣。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别乱动,小心弄坏了!”众小厮赶忙呵斥阻拦。宝玉连忙松开手,赔着笑脸说道:“我没见过这个,所以想试试。”那丫头说道:“你们哪里会用这个,站开,我纺给你们看。”秦钟在一旁暗暗拉了拉宝玉,小声笑道:“这个姑娘倒挺有意思。”宝玉一把推开秦钟,笑着骂道:“别胡说,再乱说我可要打你了。” 正说着,只见那丫头熟练地纺起线来。宝玉刚想说话,就听到那边老婆子喊道:“二丫头,快过来!”那丫头听到喊声,丢下纺车,转身就走了。宝玉顿时觉得兴致全无,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凤姐派人来叫他们进去。凤姐洗了手,换了衣服,抖去身上的灰尘,问他们要不要换衣服。宝玉说不换,凤姐也就不再强求。 家仆们端来带着路上用的茶壶茶杯,还有十锦屉盒,里面装着各种小食。凤姐等人喝过茶,等仆人们收拾好后,便准备上车继续赶路。
外面,旺儿早已准备好赏钱,赏给了本村的主人。村里的妇女们也都来磕头谢赏。凤姐对此并不在意,宝玉却在人群中仔细寻找,却没有看到那个二丫头的身影。 众人上了车,走了没多远,只见迎面二丫头怀里抱着她的小兄弟,和几个小女孩有说有笑地走来。宝玉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刻下车跟她去,可他知道众人肯定不会答应,只好眼巴巴地看着,用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无奈车轻马快,转眼间,二丫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马车继续前行,没过多久,他们便又跟上了送葬的大队伍。远远地,就听见前面传来阵阵法鼓金铙的声音,幢幡宝盖在风中猎猎作响,原来是铁槛寺前来迎接灵柩的众僧人都已到齐。
不多时,送葬队伍抵达铁槛寺,寺内立刻忙碌起来,重新布置佛事,香坛上香烟袅袅升起。众人将秦氏的灵柩安置在内殿的偏室之中,宝珠则在里寝室陪伴着灵柩。 外面,贾珍忙着款待前来吊唁的亲友们。有的亲友留下来吃饭,有的则只是简单表示哀悼后便告辞离去。贾珍一一向他们致谢、慰问,公侯伯子男等不同身份的客人一批批地散去,直到傍晚时分,才总算都离开了。
而寺内的女眷们,则都由凤姐负责张罗接待。她先送走了那些有显要官职的诰命夫人,等这些客人全部离开时,也已经到了午后很晚的时候。只有几位关系特别亲近的亲戚,打算等做完三日的安灵道场后再离开。 这时,邢夫人和王夫人知道凤姐这几天肯定无法回家,便准备进城。
王夫人打算带宝玉一起回去,可宝玉刚到郊外,觉得新鲜有趣,说什么都不肯走,坚持要跟着凤姐留在寺里。王夫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交给凤姐,自己回城去了。 原来,这铁槛寺是当年宁荣二公修建的,到现在依然有香火地亩和布施,专门用来方便京中去世的人暂时寄放灵柩。寺里的阴宅(墓地)和阳宅(供送灵的人居住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只是没想到如今家族后辈人口众多,大家的贫富状况和性情各不相同。
有些家境贫寒但安分守己的,就选择住在这里;而那些讲究排场、有钱有势的,觉得这里不够方便,一定要另外在村庄或者尼姑庵找个住处,作为丧礼结束后休息的地方。就拿这次秦氏的丧事来说,族里的人大多暂时住在铁槛寺,只有凤姐觉得这里不方便,所以早就派人跟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好了,让她腾出两间房子来作为自己的下榻之处。 这馒头庵其实就是水月庵,因为庵里做的馒头特别好吃,所以大家就给它起了这个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