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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赠金丹

作品:《 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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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影云整个身子都种地里,如今却拔出个脑袋出来,像先人凿井,赶忙喊后人享福那样欢欣。

“望枯!这会儿坑都填好了!快跟上啊!”

望枯:“来了。”

与风浮濯萍水相谈闲话,素是前言不搭后语,又少有回音。

望枯自认风浮濯碰着自己这不记事的,是他福分。

风浮濯也跟上,忽而反将一军:“那望枯姑娘呢,为何会来此地。”

望枯大言不惭:“先前在皇宫背尸犯事了,被他们抓回磐州审讯,需途经祉州,所以来了。”

风浮濯听罢,再不多语。

商影云东瞧西看:“一个人嘟嘟囔囔什么呢?快些进来,指不定能赶在子时前找到出城路。”

望枯身轻如燕,学着僵尸双脚并拢的模样,屈膝一跳,就此坠入坑中。

头顶亘古月渐行渐远,但望枯身后却跟着挟来皎洁的佛,因此她每行一步,都有这盏长明灯为她画影子。

前头那些开路的士卒们,也算劳苦功高,手中却独有一把旺火,人人摸了个遍。谁人哼哧一嚏,火也灭个彻底,士卒们在甬道中争相推搡。

风浮濯暗自呼出一缕风,渔火点大的星子复燃成簇,还亮堂百倍。

商影云哪知有神帮扶,气息再稀薄,也能被他掰开了讲:“祉州有佛祖庇佑果真不一般啊,阿蓑落这三尺高地儿竟毫发无损!阮瑎就不行了,人还在前头躺着呢!哎哟——”

最后这声变调,不往十万八千里外去,而逃入望枯的耳——军鼓都无这般震人,险些以为他遭了天大的罪。

而实则,只是前方何人停下,苦了他这吊于队伍最末却不看路的人,商影云前脚踩人鞋,后脚就翻成车轱辘,就此百转千回,一头栽进前人背上。

人们乱成河,湍急直下,再覆水难收。

风浮濯只顾抢回望枯一妖,但又庆幸是率先将她抢回。

——望枯咬他事小,不论名节与否,他都可将此烂进棺材里。可这些男子,一身铜骨,若不慎跌入其中,望枯如此娇弱,恐怕又要落下三两道疤。

他想到此处,面不改色放出结靡琴,命其再往臂上引伤一刀——即便女子尚在人间低人一头,他理应垂怜,却也不该以此佛身,窥度苍生。

望枯见他如此,轻捻裙衣,灵动翩跹。

望枯:“仙君,我身上并无新伤啊。”

那他为何又要自添伤口?

风浮濯一如寻常:“好,结靡琴倒是长进了。”

莫非,是怕结靡琴弦化为利刃的风会殃及到身旁望枯?

望枯:“……”

她不明白,风浮濯行事为何总有莽撞。

非他所想,为黑;为他所想,即白。

像是,从未有人告知风浮濯,他也为此间一笔循规蹈矩的浓墨,氤氲青天,御风万里。

但行错事,也无人唾弃。

商影云连滚带爬退居风浮濯身侧之处,哭丧着眼,煞白着脸:“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望枯:“前路如何了?”

商影云:“找着阮瑎了,还找着好些活人,但……”

能让商影云难以启齿,已是惹人惊惧。

商影云吞咽口水:“这些活人,埋地多日,饿极了眼,趁阮瑎昏迷不醒,便将他腿肉割下……吃了。”

吃了?

人吃人?

荒唐。

望枯:“商老板,你们非要自相残杀不可吗?”

压心底的疑虑宣之于口后,望枯只觉人间再好,也有城府猜忌,事事都要掂量清。不似妖界各个生着一根筋,除却畅快,便是坦荡。

商影云不快,望枯是妖是鬼已无从考究,但既然来此人间讨差活,何必这样泾渭分明,自恃高人一等:“哪里自相残杀了?眼下是乱世,他们心善多年,这回却饿狠了,定是……”

话至最后,他声息渐停。

他贯通古今,才知危急存亡之际都可自相残杀,但唯独上善若水的祉州百姓不可。

——他们就是百年前,一神佛割血续命换来的祉州。

这声“言不由衷”,他说不出口。

望枯轻叹:“商老板,那你呢,他让你成了阶下囚,你为何还要救他?”

商影云贪生,才千方百计将望枯拉入泥潭。而今却动了恻隐之心,要以兼爱自居。

那望枯又算什么呢。

商影云顿挫难言:“……只是,人命关天。”

他也会心软。

望枯就此绕开他,向汹涌人潮挤去。

只见甬道中央,有两方人剑拔弩张。

士卒多是身强体壮,与望枯为同属一方。彼方则为一家老小,约莫七人,火把上橘黄枫色刚好填去他们凹陷的两颊内。

“诸位饿了这么久,若放我一人过去,我自当翻山越岭为您寻来吃食……只求,您放他一命。”打头阵的士卒唯恐将他们惹恼,只敢迂回说辞。

佝偻老头腹部显骨,双眼下吊,圆头猴身,饿了这些天却也中气十足:“在你们来之前,便有人为我们寻来素食,喂来人血了,但素食不管饱,喝血也不止渴。因此,我们只有吃肉才可存活。”

望枯目光越过几人肩颈,落在站在另一头的风浮濯。

定是他所为。

士卒:“好,好,您要什么,我们都能寻,只是稍安勿躁,让我过去才有一线生机……”

老头阑珊摇头:“无用的,天下地动,良田尽损,而闹饥荒,官家怕来日吃不饱饭,天价收走满城家畜与时蔬,方圆百里都不会有肉可买。”

可哪怕是最近的潆州,也要跨越百里,加之返程舟车,少说半旬,多则一月。

到时,阮瑎已被食得骨头不剩。

望枯劳烦旁人借过,大步上前去,掀开衣袖:“好说,让他们带走阮瑎,吃我的肉。”

众人惊惧,凉气倒抽。

周旋来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望枯听着厌烦,不妨快刀斩乱麻。

望枯喜土,便是深埋多日都不死不休。过往走兽又喜食她身。人虽不知足,肚量却仅有那些,至多是毁些皮囊。况且她如今拜柳柯子为师,来日修炼得当,亦回当初。

“望枯。”

一人声,冷若雪。

一佛现,蟾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