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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局中棋

作品:《 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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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之战告捷,沙棠神木上挂起五颜六色的衣裳,远看像彩旗,招摇过市。风浮濯受伤的手终是停在了第五遍,弋祯法师如约候在小院栅栏前庭,却也不疾不徐。

风浮濯走之前,将大小事宜都打理个遍了。先是清理门户,收拾昨夜残局,神树不生虫,风沙过盛,缝隙最易积灰,他就专挑此地钻牛角尖。再将屋内贵重的、随手可拿的物什分门别类。最后,把那长梯通通敲实了,再修整一番,不留任何问题。

险些让人忘了,他尚且失明。

不待望枯下达逐客令,风浮濯又自知退居门外。

他别言一句:“望枯,若是入了夜里,宁可让衣裳丢了,也莫要出来收了。”

望枯:“好。”

风浮濯行了几步,又踌躇驻足:“……望枯,你可要我的净骨?”

——望枯既已赠了“身物”,自当礼尚往来还她一个能登雅堂的。

入弋祯法师的而后,他七旬模样,却似黄毛小儿血气方刚,今时也气红了脸:“倦空!你休想乱赠物什!净骨不可赠人,妖更不行!”

风浮濯一本正经:“弋祯法师曾多次告知,净骨为好物,剔下之事虽小,但若是荒置,则更为可惜。”

——日后没了净骨,不知还能帮望枯几回。

弋祯法师:“……”

他就不曾想过,净骨来日还会归还他身么?

望枯冥思苦想:“我倒是想要,但不知如何用,更不知如何放在我身,便还是算了。”

风浮濯:“……好,珍重。”

夜未落,他自寒波横流。

临走前,还系上遮目丝绸。只是迫使己身,离那唯一的余热更行更远。

并勒令自己不可回头看。

……

晚霞日行三万里,稍燥的风飘过长阶。席咛帮望枯收了衣,坐在屋内长话短说,话矛只有一人。

席咛:“望枯,我的心魔,是休忘尘所害。”

从礼仪尊卑刻骨铭心,到如今剑指正道,定了心要孤行一世。

望枯颔首:“席咛师姐,您是如何知晓的?”

她闭眼:“他同我说出实情时,为的是不让我沉湎双亲逝去的悲痛,让我有个活着的念想,于是有意扯谎。不曾料到骨灰肤玉会倒食佩戴之人的神识、血肉,更不知此物会助长我生出心魔。”

只听她一声冷呵后,又道:“但如何让旁人信服?我跟在他手下这么多年,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依稀记得,我来十二峰第二年里,练剑之地跟了条青蛇,他都从遥指峰赶来与我相告,说,蛇不毒人,却难免伤了手,我如此急于求成,不可耽搁一刻,理应更加细心。”

望枯追忆那时庄周梦蝶,骨灰肤玉有两枚,互为陪衬。但风长引始终漏个半脸,祉州往事也大多是她的妻儿,可是暗指——她猜错了。玉就是古丝的,另一半关乎风长引,莫非仍旧留存于世?

望枯:“我昏迷的这些天,席咛师姐可知我嘴里含的玉是一枚还是两枚?”

席咛正色:“这正是我想说的第二桩事,只有一枚。而另一枚骨灰肤玉,我找了一月之久,凡是十二峰能踏足的地方,我都巡了三遍,仍旧一无所获,定是被他拿了回去。”

望枯:“……为何又拿去了?他还有什么打算?”

席咛自嘲一笑:“他是遥指峰的师长,天下第一剑,明知我资质平平,却觉我是可塑之才,倾囊相授,因此才将他的话奉为圭臬……而我,跟在他手下这么些年,却仍旧愚钝,非但一无所知,还错成他的局中棋。”

她定了眸光:“望枯,你也是他的局中棋。”

望枯风轻云淡:“我早已料到。他看似对我了如指掌,但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偶尔急切,才来我跟前鞭策。有什么仇我都当场报了,至于他的命,迟早也会归还我手上。”

席咛摇头,双目悲凉:“望枯,并非如此,他应当布了场弥天大局,死于他,是全身而退的好事,我想——他不止要毁了我和你,还要毁了十二峰。”

望枯:“十二峰上下,这么些人对他唯命是从,他想做何事都易如反掌,但如今迟迟不动手……恐怕,他还在等何事。”

席咛:“若是需等的,就只有‘灭神令’了,难不成他也想毁了天道?”

望枯:“不尽然,他要如何想,我们谁人都不清楚。”

休忘尘以搅局为先,以灾祸为乐,其心昭然若揭。

他要等的,只会是一个毁天灭地的修罗。

但若是他在等望枯。

那他自然押错宝了——望枯可无心成魔,哪怕真成了,第一个将她赶尽杀绝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话说至此,席咛哀叹垂暮之景:“望枯,我明白。我虽对十二峰并无太多情谊,更无英雄豪杰的本分,只想与双亲长相厮守,但再如何,十二峰落在他这等恶人手里,我也难平心头之恨。”

推心置腹至此,望枯又将几个深埋心底的疑虑问出口,再将梦中所见所闻告知于她。

望枯:“席咛师姐,初见之时,你说杀身之仇为嵌入我身的邪祟所害,我梦中却见你双亲被蒙怨斩首,还是凌嵘出面帮了一把,你们当初有何渊源?”

席咛:“邪祟起于一桩巫蛊之祸,若只是秽乱后宫的事,也不会这样臭名昭着。牵连太多人命,朝中文武百官、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通通被弹劾,说他们不知好好教导闺中女子,还要送入宫中掀起狂澜。”

望枯:“那这人偶之事,与四百年前,丰南王朝的白骨偶有何瓜葛?”

如此陈年往事,席咛却历历在目:“当初父母为祉州先辈平反冤案,他们都一口咬死这二者定有瓜葛。父母不肯信这无凭无据的话,百官争相聊表忠心,将他们推去风口浪尖,还只认为乌合之众,不除为患。这才有你所见的过往……两百载过去了,百官死的死,穷困潦倒的穷困潦倒,只有隗念萱魂魄不垂,依旧非为作歹。”

望枯:“席咛师姐,你来此十二峰,正是为了隗念萱吗?她与已故的隗太后呢?可是也有瓜葛?”

“我起先不知隗念萱在此地,听闻银烛山可保亡魂不灭,这才来误打误撞来了十二峰。凌嵘的魂魄跟了我们一路,因此留在银烛山当了鬼修,修行几年才告知到的,”席咛娓娓道来,“至于隗念萱与隗太后,二人确有关系。听路清绝四处奔波得来的小道消息,前者为姑母,后者为侄女,但离磐州太远,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望枯:“原是如此。”

席咛回眼:“事不宜迟,我该走了,下回再与我细说祉州二位先辈的事。我虽不愿再留遥指峰,日日想着被赶出师门,但休忘尘看你我交相密切,定会有所行径。比方说,明日早训照旧,恐是有要事——槐飏骨估计也有着落,不知会不会给了你?”

望枯:“骨灰肤玉应着你的软肋,那槐飏骨于我而言算什么?槐飏仙尊身死巫山,哪怕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他便是给了我,我也只会供奉着……难不成,休宗主连这儿也猜到了罢?”

席咛:“只听闻槐飏骨有镇守一方、国泰安宁之用,至于扭转乾坤,先前从未有人知晓,也是近日走漏风声。若是真给了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望枯:“好,席咛师姐,我还有最后一问——你双亲的魂魄,当真是他所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