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银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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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需入,才知杳静。
无须旁物指引,望枯顺着长梯走到尽头,便是风浮濯的屋舍。
碎阳虽如影随形,却被紧随身侧的大树荫蔽。
此树为千年银杏,四月天还未芳菲尽,但秋色是见不着了,若不细看,必定以为是绿茵小扇,还结着雌雄异株的球花。
望枯一采撷,就此落入掌心,像菩提子般圆润。
树下有一黄白相间的细叶,刚好映显了风浮濯的绝活:“一枝独秀”。
——是望枯自创的名字。
更何况,这插入尘土的还是黄姜花。
它被移来此地,只能护其不衰,却难以助它生长,或是枝繁叶茂。
望枯蹲身盯紧,瞧着瞧着,忽而顿悟了。
——风浮濯并非喜花,而是惜物。
亦或是,对望枯所赠的物什都有百般爱怜。
银杏树旁的空地,还挨着闲适饮茶的桌椅。石头墩子只有两个,而桌面却镌刻出井然的棋盘,黑白棋篓各放对角。
望枯逐一碰触,防水与打磨都做得无可挑剔,定是风浮濯亲力亲为的成果。
如此,望枯踏着春风,登门入室。
推开门,像是久无人迹,却不染尘埃。
茅屋由茅草所铺、黄砖所砌,里头却极为考究。檀木之上雕琢青莲,黄砖上刷着桐油漆,漫着玉兰芳香。珠帘由雪色蚌珠串起,床榻上的帷幔,应是与风浮濯的衣裳布匹一致。密不透风,却又如灯影外罩,更洒沉香之气。
望枯纵观整间屋子,整洁亮堂,四方通透,为一方君子雅苑。
望枯不曾觉察不对,反倒知晓此地为何无人敢来了。
风浮濯此人,就是一块裁衣剩下的缎绸,也要小心叠放在抽屉暗格,岂会忍受旁人搅乱他的屋舍。
但望枯明知如此,也还是动了他的物什,却不拿多的。
只是想要风浮濯剩余未能交与自己手中的“盘缠”。
但望枯显然低估了他的私财。
因为,茅屋有两室。一屋就寝,另一屋则垒满灵石、金子、银两、银票……昂首去,足足堆了一座盐山那么高。
难怪不可一口气端来。
望枯:“……”
风浮濯的勤俭之风,全凭他为佛门中人。如此禁锢,倒让他一年到头也没换身像样的好衣裳。
望枯颇有于心不忍,贵重之物比比皆是,若要带走,还需考量到轻便些的。于是,她翻箱倒柜,将风浮濯的一次未着身的成衣、面料上乘的布匹都拿了出来。
风浮濯定无二言。
谁曾想,空桑山却“怒了”。
望枯:“啊——”
巍峨大山一个晃荡,便像是瘸了一腿,致使地动山摇。
她手中的金银、布匹还未捂热,竟横七竖八地往右边倒——望枯也跌坐屋中,茫然张望。
她贼心不死,生怕银两有个好歹,爬地去捡。这空桑山也不是吃素的,又起一个震颤,让她倒去了另一边。
望枯:“……”
——好罢,是这驻地神显灵了,当她为作奸犯科者?
望枯丢下银子,掌心却印出一道丹色深沟。疼倒不疼,可她偏要因此要借题发挥。
她坐于穿堂风的必由之路上,两眼升雾,对天喊话:“空桑山大人,莫说我伤了,就是将我摔疼了,若倦空君来日醒来,也定会埋怨你的。”
空桑山应是“听进”了,迟疑一刹那,后就震得那天地也颠倒。
——更怒了。
望枯晕头转向,抱紧脑袋:“空桑山大人,我们本就是为了毁您而来……原先倦空君被我杀害,您就晃荡过了……如今……无须我毁……您就要自毁了……岂不着了我们的道……”
动荡即停。
茅屋斜立,望枯也四仰八叉倒在犄角旮旯处。
她翻身起,识了趣,要蹬鼻子上脸:“好罢,多谢空桑山大人高抬贵手。我贪生怕死,钱财就不拿了,但这些衣裳我可拿去罢……毕竟,倦空君见我这般,如此心疼,我将衣裳拿去,再美言几句,空桑山大人就不会与倦空君结仇了,我很是聪慧罢?”
说罢,世间静默,再无声息。
望枯试探着拿起银子——果真无碍。
眼下只剩一个难题:如何搬走。
望枯只好坐地揣摩。一件衣裳可兜五十根金条,三十锭银两,和不计数的银票。
若用五件成衣拖曳,也够她三千年衣食无忧了。
这般盘算着,那本该从外推开的木门,忽被一股蛮力从内拍开,还冲去上梁。
这蛮力,竟是蛟龙之势的魔气。
望枯看去门后。
一众人背光而来,先由打头阵之人发话。
万苦辞神色焦急:“望枯!可有伤着!”
望枯举起手:“我在此地,但请诸位宽心,我完好无损。”
晓拨雪寻到了她,才敢宽泛,又掏出帕子蹲她身侧,为她擦拭腮边的黑灰:“望枯,空桑山忽而大颤,瀑布道与迷雾道都已坍塌了去,化作尘土,结界不攻自破,我们怕你伤着,才着急忙慌赶来了。”
归宁三人也在,萍磬与冬青倒以事态为先,弋祯法师却道说风凉话。
他鼻孔出气:“老朽适才就说过了!哪怕空桑山塌干净了!这藤妖也会毫发无损!呵!果不其然!还白白毁了这么好的屋子!不允你们闯进是有道理的!土匪来了都比你们行事干净!”
万苦辞冷笑:“空桑山自己的差错,倒怪上望枯了?到底谁才是土匪?你们不妨扪心自问。”
苍寸拍拍胸脯,里外都不帮,数落同门倒是有一套:“望枯,下不为例了。虽说你本事大,我们也居安思危,但这么些人来看你,如何都不该坐这儿数银子罢?”
望枯嫣然一笑:“师尊与万苦尊必定瞧不上这些身外之物,但若是苍寸师兄愿意帮我搬下山去,我定会分与师兄一半。”
苍寸随意拨弄,嘟嘟囔囔:“好歹我先前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儿,这么点儿,还不如打发叫花子!”
望枯:“屋里还有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