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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戮行者展修罗相(二)

作品:《 地藏太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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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有一个少年从山脉深处走出,越过了千里山林,走入汪洋,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

六年后,少年仍是少年,站在桥头,手中握着长刀。

徐从稚这一路从瀚兑海域赶来,除了在那艘船上之外再未出过刀,即便期待已久与那个人交手,也被他压抑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此时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手握红缨长枪的中年男子有着什么样的实力,所以少年宁肯停一停脚步,收回那放眼万里的视线,只是为了手中那把刀。

他将它放在取自浮山湖竹屋之后的竹鞘之中,他将它悬挂在腰间身侧一路同行,他日日夜夜与它为伴,问过春风,邀过明月,最后喝了一坛酒,虽然还是难以习惯那股辛辣滋味,可是不错,很不错。

徐从稚转头望向身边,他的视线掠过一处酒楼的屋檐下,掠过一处茶馆的屋顶,最后掠过一艘停在溪水中央的楼船甲板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弯腰,右手抬起横刀在耳边,左手并指轻轻一弹,铮然作响。

齐境山倒提长枪,银白色的枪尖在揽月桥的青石板上划出道道火花闪烁,红缨散乱在风中,丝丝缕缕,徐从稚维持着那个奇怪的姿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是将第一次出手的机会让给了明显气势更胜一筹的齐境山。

齐境山眼里有些欣赏,可是更多的却是渗人骨髓的冰冷,仿佛是一头饥饿了一整个冬季的山林野兽,终于难得地舒展了身躯,露出獠牙,狰狞嗜血。

可是在桥面之上对峙的两道身影,落在岸边观战之人的眼中,却另有一番气象,有人怔怔开口道:“怎么,有些冷?”

春风带着暖阳的和煦,自然不会如何生冷,可是那种钻进骨髓之间的寒冷却自顾自地蔓延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其实更多的,还是眼底心上的感受。

因为徐从稚右脚向后一踏,左脚稳稳立在身前,双手持刀,这一刻再也不是什么翩翩少年郎,而是比那野兽还要可怕的狰狞恶鬼,这一刻,“戮行者”又一次站在了那座城里。

曾经在恶鬼横行的奇星岛上,有一个少年和一位女子在东境最后一处鬼门关之中大开杀戒,尸山血海,断肢残骸,也是在那一座城外,在后世称颂中神秘莫测的所谓“修罗九相”第一次相见。

齐境山自然察觉到了少年的气势在不断攀升积蓄,他冷哼一声,纵身飞掠,眨眼之间,长枪的枪尖就直直地刺向了徐从稚的双眼,徐从稚拧转刀身,双手手腕一抖,竟是自下而上迎向了那势如破竹的长枪。以力换力,争一个旗鼓相当的势。

齐境山似有所觉,只是手腕轻轻一抖,被徐从稚一刀甩开的长枪已然调转了姿态,从半空中借着那一股力道的相撞慢慢将抵抗而来的真气奔涌卸下,然后借势自徐从稚身侧猛地荡去,拦腰而至,而早已提着长刀身体前冲的徐从稚便不得已止住身形,只见他右脚踏出,左脚向后划出一个清晰弧度,揽月桥的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道粗浅痕迹,徐从稚双手握刀,竖立在身前,硬生生扛住了长枪横扫而来的重力。

只听得“砰”一声,徐从稚的身影狠狠撞在了揽月桥一侧的栏杆处,只是声响听着吓人,但其实大部分的力道早已被狭长刀身卸去,长枪不依不饶地一旋一转便又是一记横扫,徐从稚却早已矮下身形,从那长枪的锋芒之下滚了出去,然后双脚在另一侧桥面栏杆上重重一踩,腾空而起,双手握刀,势大力沉,向着始终站在原地的齐境山劈砍而去。

齐境山毫不犹豫地连退三步,然后借着这一段距离枪尖一挑,鲜艳红缨散在风中,犹如那待放的花苞猛地舒展开了身躯,一点锋芒直刺面门,徐从稚却不知何时早在空中无依无靠地扭转了身形,只见右手松开同时左手手腕一转,倒提长刀,在空中向着青石板仰面躺去,可是左手却提着那刀迎上了长枪的枪尖,刹那光辉,火星四射。

徐从稚借着势力单膝跪地,齐境山将枪尖在地面之上一挑一划,带着刺目的光芒和火星点点,直直地刺向徐从稚的喉咙,徐从稚低声哼了一声,然后曲着的左腿向后一蹬,竟是迎着长枪的枪尖冲去,同时他再度双手握刀,妙到好处地绕着枪尖打了个旋,然后骤然闯进齐境山身前三尺之内。

此时锋利刀尖已然在双手的掌握之中直指齐境山,而长枪却还落在了后程,眼见着长刀就要有所建树,真真正正地在今日这场高手对决之中划出血色,然而徐从稚却猛地瞳孔一缩,只见齐境山不知何时也已双手握住了长枪,然后看着长刀的寒芒冷冷一笑,后退一步,双手一缩,长枪狠狠地击打在了徐从稚的背上,同时齐境山大袖一甩,堪堪躲开了歪斜的长刀。

徐从稚止住前冲的身形,暗暗吞下了喉间的鲜血,他转身面对齐境山,神色冷漠,其实这一场交手看似变化莫测波云诡谲,但是在溪水两岸的普通人看来却只是几道光芒交错而已,甚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变成了如今相互对峙的局面,其实也才不过数个呼吸罢了。

徐从稚调整沸腾躁动的真气,深深地呼吸吐纳,来回数次,清秀干净的少年双眼间有一抹血色慢慢地散开,犹如碎裂的铜镜,那一道道深刻刺目的裂缝慢慢铺陈开去,摄人心魄。

更为刺骨的寒冷突然穿过了杨柳依依的岸边,钻进所有人的意识里,在他们眼中,徐从稚在揽月桥上的身影慢慢远去淡去,而与此同时,有一副可怖的尸山血海画面慢慢浮现,愈来愈清晰,那般的真实,那般的触手可及。直让人都要闭上双眼不敢去看,却又不由自主地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其中。

在那滔天的烈火和血海之间,

少年独自持刀屹立于上。

而这一幕落在齐境山眼中却有了更不一般的色彩,对于武道登高已见大风景的武道高手而言,如今在徐从稚身上几乎凝若实质的气势缭绕,只是所谓的武道气象罢了。

到了高手宗师这一层次的习武之人,不仅是已在武道一途有了自我的道路前行,更是自成了一番气象意境,更像是一种心境的外显演化,也许在普通人和那些武道修为不精之人看来只是犹如神仙手笔的幻觉,但对于同样在武道之路走得极为深远之人来说,这番气象却已是代表了一位武道中人的武学造诣和心气前程。

齐境山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脸上神色间似乎有些失望。好像眼前徐从稚那逐渐攀升的气象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对于齐境山来说便是一戳就破?

与此同时,他也并未任由徐从稚独自释放武道气象,齐境山的长衫衣襟忽然剧烈抖动,仿佛有无数的狂风在那长袖之中倒悬徘徊,揽月桥边飞沙走石,垂落溪水上的杨柳骤然压低了身子,摇摇欲坠,只有齐境山手中长枪纹丝不动,红缨丝丝缕缕,清晰可见。

没有什么惊艳世人的武道气象显化,只是这一刻恍若揽月桥上降临了一尊来自天上的神明,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神和视线,甚至有了俯首称臣的错觉,在这一股气势身前,世间一切都要无所遁形也避无可避,旁观之人尚且觉得难熬,无法直视那股仍旧在攀升的气势,不知对于直面的徐从稚而言,是否也看见了不同的武道气象。

短暂的试探终于过去,徐从稚右手提着长刀,左手缓缓地伸向了腰间,在那里,有一把雕刻着晦涩纹路的短刀刀鞘,泛着银色的似水光华。

少年双手持刀,嘴角咧开,轻声道:“再来。”

有风雨雷霆之声作响,桥面下溪水猛然冲天而起,犹如一株盛放的莲花,向着四面八方舒展延伸开去,蔚为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