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脉脉
作品:《 锦生华》一秒记住【3q中文网 Www。3qd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个字一出口锦华便是呆若木鸡状,这身嫁衣,这场婚礼,这条漫漫红妆路,若是没有他的意思,如何能让她感觉不像是远嫁成亲,倒像是车驾游玩一般轻适舒畅。如今,他太子身份对她以“我”相称,便没有把她看做妻臣,而是同等身份、地位的夫妻。堂堂七尺男儿,堂堂一国太子,从小繁华看尽,优渥无数,竟能弯下腰;一双手执银刃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手竟也拿的起闺阁女儿家的东西,亲手卸下这一身为他所穿的红妆。
羿尧抬眸看了一眼镜子,深邃的眼底尽是无边笑意,好似他今晚笑的特别多,却也真切的让她感觉到了如沐春风、冰雪消融、百花盛开这三词的意思。“锦华若是喜欢,我便日日为你加妆卸发,描眉画脂,可好?”他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直接做起他答应了的事。
锦华也没有回答,只轻轻笑了笑,眉眼略弯。他没有说,但她知道她是第一次为女子拆发,他像是无师自通一般,没有让她觉得有头发被勾住的刺痛,反而很是轻柔。不像嬷嬷的手,就像是春风拂面一般,轻轻的,柔柔的。
锦华端正坐于镜子前,静静的看着羿尧一点一点的插掉这个华美无比的飞天髻。先是后脑出插着的金丝描边扶桑以及东珠飘带,再是髻顶处的冰色翡翠,龙凤簪,九尾镂空凤凰,最后拆了发髻,手执一把精致雕鸳鸯花纹的檀木梳轻柔的一下一下梳至垂在腰际的墨发。二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一派温情流露。
锦华看着镜中二人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她从接到圣旨的排斥抗拒到今日辰起上妆时的平静无波,车轿里听完韩姑姑那番话后的讶然不解,再是见到他时的漠然置之,知他“别有心思”后的淡漠疏离,听他解释后的震惊、不敢置信、不可思议和感激动容以至放下心防与他心平气和相处。她也不敢相信,十八年来唯有这一天她的情绪变化最多,却是因为这个她第一次见面的太子夫君。不过能与他一直这样相处也不错,不是夫妻,不像君臣,只“你我”相称,与友人一般。
片刻后,直到把锦华的墨发梳至笔直羿辰才停手,不语走到梳妆台侧一扇小门内拿出一方拧干水的方巾走至看着他的锦华面前低头说:“是你来还是我来?”
锦华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能把这些事做的如此顺手自然。不过她今晚的疑惑也和他的笑容一般多。
“小时宫女嬷嬷们照顾我,受了皇后的‘嘱托’要对我好,我当时不知,直到几月后才在暗处听了好几次她们的谈话。皇后让她们给我下了慢性毒药,长此下去,不出两年便会内里衰竭而死。我不知她们把药下在何处,几方趁睡悄悄看过,腰带里、衣领口、袖口,甚至是束发锦冠与发带木梳皆染上了。我寻了个机会,把她们全部发配到了司刑局,那日后我便没有问过她们任何,也没有再让人进寝阁与书房服侍过我。”他看着方才那把帮她梳过青丝的檀木梳子,神色语气淡淡就像是陈述一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要命的事一般,只不过在说到皇后时周身气势到底是冷冽了一瞬。
看着那把精致到极点的梳子,想着他说的话,心里狠狠的凉了一瞬。她突然很有点心疼他,这红墙碧瓦内的雕栏琼楼,这尽揽天下繁华的九重宫阙,里面的人都是木偶,没有良知,没有心,有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爬上那堆砌白骨的血海肉山,到底她还是不喜欢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羿尧看到她眼底的心疼只轻轻笑了一瞬,伸手把方巾递给她,锦华接过,把脸上上的粉末胭脂擦尽才抬起头递还给他。
羿尧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张比之上妆后更显素净白皙的绝色小脸出神。弯弯的柳叶眉,不点而朱的樱唇,小巧精致的鼻子,水光闪闪的墨瞳,轻眨的睫翼,无一不精致全部配在一张在墨发与红衣的映衬下愈显白嫩如瓷的瓜子脸上。卸下了簪环,没有了一举一动皆华贵的凤仪,反倒多了些许雅然出尘与淡然闲适之感,空谷幽兰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羿尧只片刻怔忡,回神后见锦华低着头,许是见他一直看着她出神愈发羞怯,不由嘴角微勾。随后似想到什么,敛了神色沉声说道:“锦华,宫中脏乱不堪,我做不到不会让你身染污秽,因为我自己便是一身的污秽血腥,我唯独能做到的便是于这万千繁华中许你一方净土,供你自由自在!”
锦华仰起如玉的脖颈,镇静的听他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如立誓一般凝眉说完,才明白过来他是为了打消她心里方才听到他说他小时经历而突生的斥意。她虽然不喜欢皇宫中的种种,不代表她不能应付这种种,但是,他能为她这般周全着想还是令她心生感激与动容。不是谁都有如他一般的敏锐心思?不是谁都能如此对待只梦了二十五年毫无了解的新婚妻子?也不是谁都能有他一般身份却甘愿立下这些在宫中行来难之又难的誓语?
“我不怕。”轻轻一笑说出三个字,清脆的柔柔嗓音就像远在天边一般缥缈,却能安定他这颗今晚因她而飘忽不定、七上八下的心。
是啊,她不怕,她即已嫁给他,且心中认同了他,那么她也会担起太子妃身份应该做的事。何况就算不是为了他,也要为了父母兄长与宛城数万百姓好好做好这个太子妃,她身上的这份责任太过重大,容不得她去避开宫中的是非,所以她不怕也不能怕,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里头净房内有干净衣物与洗漱用具。”羿尧说完锦华正准备撑着台面起身便又是感觉一阵腿软无力,对于这种打斗中偷袭敌方的手法,锦华已经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想它为何会这般无赖,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
羿尧轻笑一声,俯身弯腰在锦华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把她轻松打横抱起。锦华惊呼一声,左手与拿着方巾的右手在他抱起的那一瞬便极其自然顺势勾着他的脖颈,转过头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大抵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吧?
羿尧不语,瞧着她垂头,神色已然慢慢镇定下来,这才提步往净房而去。只是温香软玉在怀,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些旖旎画面,不过,羿尧不着痕迹的轻轻往上掂了掂,这娇躯抱着虽然感觉无骨般柔软香馨,可着实太轻了些。低头看了锦华一眼,凝眉思索:以后定要好好补补才是!
羿尧把锦华抱至净房内屏风后的宽大木椅上,便在门口等候。而锦华看着至于木椅旁小几上的两套大红寝衣,伸手拿起红丝软线绣凤纹的慢慢换上,而那套金丝扶桑嫁衣则挂在一侧两个木架上的其中一个上,然后便曲起素白手指扣了两下木椅扶手。羿尧进来再次把锦华抱出,不过这次是把她放在方才空闲时他铺好的床榻上,床榻上整齐的铺好了两床大红鸳鸯被,各占据一半。
羿尧走至右侧,轻柔的把锦华放下,拉过被子替她掖好被角,坐于床边轻声说道:“你车马劳顿一天,若是困了便先歇息!”他太过迁就她,寻常人家夫妻何曾有夫君没睡夫人便先睡的道理,何况还是从小知宫理懂朝法的堂堂太子呢!
羿尧说完也不待锦华回答便起身往净房而去,那一抹金红色消失眼前后,锦华才躺在床上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侧头看着他要睡的地方,一样宽的锦被,一样的软枕,明明是新婚夫妻,却因为她的不适与心头抗拒不能同衾而眠。
来不及感受心头那一点起伏是为何便轻闭眼睑沉沉睡了过去。羿尧自净房回来看到的就是锦华一张瓷白的小脸隐没在如墨青丝里,菱唇微开,胸前起伏,很是安详香甜。
羿尧也已褪了红衣,去了锦冠,着一袭红色寝衣走到左侧掀被而上,打量了锦华一会儿,俯身轻轻的在她额间一吻,方才面朝锦华而睡,嘴角勾起的弧度可看出他心里的满足与欣喜。
红阁寂静,只一对透着喜色的红烛垂泪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