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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长史

作品:《 一朝素歌谋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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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踝扭伤以后,搬回馨淑苑,不用再继续住在那人来人往的戏楼,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是最让云悠满意的一点。  可是她想清净,却偏偏有人成心不让她消停了。这不,琼珠碧珠还没闹腾完,芮娴也领着她的侍婢宛儿跟着来凑一脚。  于是她只顾躺在床上,悠闲自在的吃着碧珠特意为她准备的小点心,且心安理得的看着因为她的脚伤,而在她看来却是忙得莫名其妙的一屋子人。  “芮娴,其实你真的不用特意过来,本宫这里有琼珠和碧珠照应就够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看着刚从碧珠那儿接过药匣子的芮娴,云悠一面说着,一面从身边的盘里抓起一小撮剥好的葵花子仁儿丢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含糊不清的说。“你怀有身孕,现在是最应该注意的时候,别乱动了胎气,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她一嘴两用,说出的话听上去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诚恳,但天地可鉴,她那份关心是千真万确的。  以前她在宫中奉事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叫静妃的妃子好像就是没有听从太医的嘱咐,为了不被冷落,为了争宠还每天不管不顾的到处折腾,没过几天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没了。  “妾多谢娘娘的关心,妾的身子很好。这也多亏了前些日子娘娘总是差碧珠送来的那些养身保胎的汤药,今个儿起来照镜子,连宛儿都说妾的这张脸见着圆润了不少。”芮娴走到床前坐下,笑眯眯的说,抬手抚着红润的脸颊,眼里露出几分羞涩。  见她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想她这样走动走动,只要不太过,也属不上什么坏事。于是也不再与她坚持,就暂且的随了她。  只是芮娴似乎是打算要将她伺候个彻底,眼看着她打开药匣子,她咋咋忽忽的叫道。  “你干嘛?”  芮娴诧异的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她,许是也有些被吓着了,愣了愣,才理所当然的说。“妾想帮娘娘上药。”  “不,不用了,这种事让碧珠她们来就好,不劳烦你亲自动手。”云悠赶紧蜷起双腿护着。  倒不是说她在乎那主仆尊卑的礼,实在是她不习惯这样,好歹,这芮娴也是被冷牙宠着的一主儿。  “这点小事不打紧,本宫不记,你也就别一直挂在心上了。眼下你就踏踏实实的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其他多余的什么都别做。”她说。  “是啊,姑娘,这理应是奴婢们该做的,还是请让奴婢来吧。”一旁的宛儿走过来想从芮娴手中接手,却被她挡开了。  “娘娘的脚是因为妾才受的伤,比起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能为娘娘做的微不足道,就请娘娘别再推辞了。”她看着云悠,说得义正言辞,眼神认真而倔强,巴巴的哀求着。  云悠见着,着实为了难。  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芮娴同自己能够从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这般亲近,让她觉得很欣慰,但她的方式实在让她不自在。  “好歹她有这份儿心懂得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你就随她吧,否则她是不会消停的。”琼珠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帮腔道,云悠忍不住瞪她一眼,芮娴倒是眉开眼笑了。  紧忙说。“不瞒娘娘,以前每次王爷外出练武狩猎,有个磕磕绊绊,都是妾在伺候,所以这手艺不会差,保证不会弄疼娘娘。”想是云悠不信任自己,芮娴非常认真的想要说服她。  见她都这么说了,加之还有一个琼珠,她如果再说“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故作矫情了一小会儿,才乖乖的伸出了脚。  “有句话,妾一直想与娘娘说,还望娘娘不要嫌妾多嘴生是非。”一边往云悠的脚踝上小心翼翼的涂抹着药膏,芮娴一边说道。  药膏通过芮娴那手掌轻柔的力道的推揉,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果然如她所说,让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言无妨。”她心不在焉的说。  “那日瑾年小姐在戏楼的那番话,妾委实不能相信,还望娘娘斟酌。”芮娴说。  云悠一怔,芮娴的话实在她意料之外,她哪里知道她冷不丁地会提起这么一遭,毕竟因为脚伤,她也没把那天的事太放在心上。  可是从来与芮娴不对付的琼珠也在这时难得同她口径一致的说。“没错,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心不再纠缠王爷,那么她就不是那个明知王爷对傅妍有情,还嚷嚷着宁愿做小的盛瑾年了。”她不屑一顾的说,却一脸笃定。恰逢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碧珠,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小脸绯红,嘴里“娘娘,娘娘”不停地叫着。  云悠还没来得及应声,琼珠就先一个嘴快的轻斥道。“碧珠,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一惊一乍的。”  没有理会琼珠,碧珠一脸着急的看着云悠,急叨叨地说。“娘娘,左长史盛大人,正在门外求见。”  云悠眼一怔,慢慢直起身子,后又不知在想什么,重新窝回了软绵绵的褥子里,眼里,脸上,挂满了思绪。  “是吗?”云悠淡淡吱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眼中,惊犹一闪而过,微抿的嘴角,拘着一脸若有似无的笑意,从容不迫。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虽说她至今仍是不习惯于面对生人,但身为兰荠王妃,又哪有躲着臣子不见的道理。  “芮娴,你且先回去吧。”她看着低着头正专心为自己擦药的芮娴说道。  “是。”芮娴懂事的应下,停下手里的动作,再与上前一起帮忙的宛儿快速收起药匣子。礼道,“妾告退。”  目送着芮娴离开/房间后,琼珠和碧珠就主动过来将她床头两边挂着的纱幔放下。  她没作声,因为她们这么做于情于理。再则这也正合了她的意,自己现在抱恙在身,仪容不整,如果就这样被一个臣子看在眼里,定是会有损王府威仪的。而且她的闺房放任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也于理不合。  最主要的是,她与这位左长史素未谋面,对他只是从琼珠两姐妹那里寥寥及口的了解。若是这第一面不直接照面,那么她想从旁好生瞧瞧这位左长史。  毕竟,她是兰荠王妃,他是她的臣子。  待纱幔被放下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渐渐地靠近。  “老臣,兰荠王府长史司左长史盛鸿拜见王妃娘娘。”  坐在床上,纱幔后的云悠静静听着,透过纱幔,她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地上。而单凭声音,低沉浑厚,中气十足,听上去似乎比楚长史还要厉害几分。  楚长史她尚未得了解,不知这盛左长史会不会是个难相处的人。  想着,云悠真是庆幸了眼前这张薄薄的纱幔为她遮掩,要不然她现在这副表情还不白白让这位左长史看了笑话去?  稍稍平了平微喘的气息,她慢慢开口道。“盛大人请起。”  那模糊的人影却依旧跪着不动。  云悠正想着,就听得他声如洪钟的说起。“老臣受王爷之顾命出府周游诸藩半载,无幸有睹娘娘与王爷大婚,是为一罪。归入府中,却迟迟未前来拜见娘娘,是为二罪。老臣身并重罪,今日特意前来向娘娘负荆请罪,望娘娘恕罪。”  云悠听了不禁一怔,除了惊讶,就是震撼。心想她这连嘴都还没张呢,这位左长史倒先反客为主的给自己列数出了这么些罪状,而且全部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分明是事先就想好的。  她现在才终于体会到了,以前云嫱每次冲她抱怨那些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大臣时候的心情,现在看来,与这样的人说话确实有点无法适从。  不过,这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她自然是不能断定这位长史到底是生性就如此古板,还是刻意讨好自己。  只是她相信他必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想着,云悠抿唇微微一笑,“盛大人言重了。大人替王爷办事,就是为兰荠尽忠,既然是兰荠的忠臣,又何罪之有呢?”她觉得自己要不说些什么,这左长史怕是会一直跪着不起吧。“大人与右长史楚大人身为王爷的左膀右臂,辅佐王爷处理朝务政事,实乃兰荠之幸。本宫也已早有耳闻,大人学富五车,不但才识过人,更是忠肝义胆,敢于谏纳直言,深受先王赏识,现再得王爷重用,本宫还要在这里劳烦大人以后能继续为王爷,为兰荠恪职尽守,又怎会降罪于无辜呢。”  “老臣惭愧。”盛鸿谦卑的说。  “这兰荠天寒地冻的,大人还是快快起来说话吧。”她一面对他说完,又立马对琼珠和碧珠说道。“琼珠碧珠,为盛大人赐座奉茶。”  云悠这么一说,也算是给了盛鸿一个台阶下,他拾衣而起,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方正的棕褐色锦盒呈在手中,又作了个揖,道。“老臣听闻娘娘贵体欠安,特献上明觉寺圣僧主持加持的护身玉佛一块,祝娘娘福寿金安。”  云悠作势轻咳了一声,说。“有劳大人费心了。”  “有劳大人费心了。”云悠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正琢磨这另外一番心思。她不否认自己的那点私心作祟,毕竟在琼珠和芮娴的口中,盛瑾年是如此深爱并执着于冷牙。所以她想看看,身为人父的这位左长史,面对这种事时,会不会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板。  抑或说是……正直。  “说起来,前些时候本宫与令嫒已打过照面,还真是多亏了她,本宫才会好得这么快。”她说,静待他的回答。  “小女生性顽劣,若有得罪之处,得望娘娘海涵。”  云悠又是笑笑,想他答得是中规中矩,便也客套几句。“大人过谦了,瑾年小姐冰雪聪明,知之甚广,若不是她医术精湛,本宫今日也无法召见大人。所以本宫正惦着再等些日子身子好了,就再邀她过来走动走动,好与本宫解解闷儿,既然大人来了,就劳烦回去捎个话儿。”  “是,老臣记下了。”  云悠指尖轻轻撩起纱幔,透过那一指宽的缝儿,悄悄打量着外面......  就在距离她床榻,五步而去的地方,一位赤袄长衫,须发白鬓,满脸银沟深壑的老者正襟危坐于椅上,神情肃穆,不苟言笑。额间那条象征着他身份与品阶的褐色抹额下,两道已被时间磨砺掉颜色的灰白的剑眉,依旧不失凛然英气,骄傲的挑着。  尽管是坐着一动不动,那双精神的眼也矍烁着足以令人生畏的光芒。  这副模样,与她想象中的没有太大出入,似乎与右长史楚公休年纪相仿,倒是看上去真的要严厉许多。  放下纱幔,两手不安的交握着,胸口也“咚咚”的跳着,毕竟这种事,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有件事,本宫想与大人打个商量。”她心神忐忑,鼓足十二分勇气的开口说。  “娘娘尽可吩咐便是。”盛鸿声音平静的应道。  云悠心里没底的又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玉镯,冰凉的玉面顿时让心冷静了不少,手指在上面顺着摩挲了两下,沉沉的吁出一口气,才下定决心似地道。“本宫心里有个主意,想要代王爷向盛右长史许下与瑾年小姐的这门亲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她刚说完,就听见幔子外“咚”地一声,虽然地面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但在这里里外外都安静得能听得清相互间呼吸声的房间里,就异常清响。  云悠再次将幔子挑开一条细缝儿,只见那盛鸿弓着背伏在地上,额头贴地的说。“若是娘娘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请恕老臣管教不严之罪,望娘娘宽心,老臣日后定当对小女严加管束。”  透着缝儿,云悠静静地看着盛鸿的背脊,脑子里正转着,却感觉到从另一处投注而来的视线,意头不善。  她赶紧看去,就见琼珠正狠狠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暗示她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那不就没意思了吗?  想着,云悠自顾合起了幔子,暂时将琼珠的一片好意挡在外面,只是想到那双现在极有可能恨不得扒开幔子,将自己从床上扯下去的眼神,她就忍俊不禁。  “大人误会本宫了,本宫是真心诚意想要促成这门亲事。”她唇抿笑意,心不在焉的说。“大人回府的这些日子,应该也已听闻本宫自幼罹害眼疾,且无药可治。所以本宫就想着,能为王爷觅得一位贤良淑女做个侧室代替本宫,侍伴左右。”  云悠说完以后,便有些期待盛鸿的回答,虽然明知这样的做法欠妥,但面对一个完全不相识的生人,这或许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开头方式。  “娘娘,这怕不合规矩。”盛鸿说。“娘娘与王爷大婚不久,眼下实不宜再操办喜事,否则两喜相冲,恐有大煞。”  “竟还有这么一说?”云悠装作很惋惜的叹道。“若真如此,看来只能再容后一阵子了。”  两喜相冲?  喜上加喜她倒是听过,可这两喜相冲,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么回事,还是他临时胡诌的。  云悠在心里暗暗想道。  躲在纱幔后的她,远没有她语气听上去的那般在乎,反倒是一脸无关痛痒的模样,悠闲自在的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微微挂上的嘴角,眼里尽散着笑意。  “娘娘,请恕老臣直言,其实老臣早已应媒妁之言,为小女择好了佳婿人选。”  “此话当真?”她眉梢轻挑,略微下沉的眼神划过一丝惊色。  “老臣不敢欺瞒娘娘。”  “怎么会这样呢?”她小嘴一撸,倒又是一番惊讶的口吻。“本来本宫还想着瑾年小姐与王爷是青梅竹马,这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而且往后很多本宫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凭瑾年的才华,怎么都会令本宫放心不少。”  他如此心急口快的坦白,云悠想是总算逼得他吐露了实言,心中难免多了些把握。只是这句话掺进了多少的水份,她还不能完全的相信。  原想这位“佳婿”是否确有其人,不过这左长史的反应也甚是奇怪了些,是自己多心了吗?  他似乎是很不希望盛瑾年嫁给冷牙,这份心思,究竟是因为爱女心切,不愿让盛瑾年以一个妾室的身份屈居人下?还是他真的早有更适合的人选?  还是……别有用心?  “老臣替小女多谢娘娘信任。就请娘娘成全老臣的这点私心。”  “私心?”云悠疑道。因为抱持着对盛鸿一番用心的猜测,她开始变得慎重起来。“不知大人此话怎讲?”  “回娘娘的话,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老臣膝下无子,唯有瑾年是老臣一手带大,所以实在是不忍陷她置身权谋,惹祸上身,宁愿她嫁与一介凡夫俗子,清贫度日,望娘娘成全。”  “原来如此。”云悠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盛大人真是一片苦心。”  这个理由倒像是说得过去。  只是想起之前与盛瑾年的照面,就算没有琼珠和芮娴的提醒,她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诚心祝福自己跟冷牙大婚,因为她停留在冷牙脸上的视线,暴露得太过明显,那些强烈的情意和不舍的专注,不可能会是三言两语就能掩盖得了的。  再则,不管盛鸿说得有多么的合情合理,她也总感到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她只是不断告诉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就算盛瑾年用情如此深刻,盛鸿又非常疼爱这个收养来的唯一的女儿,也或许他有过耐不住盛瑾年软磨硬泡的哀求,动过要把她许配给冷牙做妻的念头。可是冷牙不肯,而且琼珠不也说过了吗?  老王爷一面欣赏盛瑾年的惊世之才,却也碍于她非正统嫡出的身份而不肯接纳她。  所以迫于无奈,盛鸿只得打消嫁女的念头。  对,就是这样没错,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不过是她庸人自扰罢了……  可越是如此,心里那份自欺欺人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那天戏楼里盛瑾年离开前的那张脸,也越发的清晰。  盛瑾年,宁愿委身做妾也非要留在冷牙身边不可的她,真的甘心就此放下这份感情吗?  既然如此,她接下来又要怎么做?  “本宫乏了,今日盛大人就且先退下吧。”脑子里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想法弄得她心神不宁,为了不失态,她只能暂时屏退盛鸿。  本来他们之间该说和能说的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