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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遮愁

作品:《 玉楼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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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遮愁·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    夏倾衡从内殿出来,宋笙妤正立在堂前一只落地粉彩花瓶前。但见她绯衣素帛,身影袅娜。乌发斜斜挽作堕马髻,斜插着一支黄铜莲花托子的珍珠簪子,只此一样,再无别饰。    他上前几步,与她行礼:“宜安帝姬安。”    “起来罢。”宋笙妤唤他起身,口吻平寂。身子未动,像是这只粉彩花瓶做得巧夺天工,夺取她所有视线,令她不能移开分毫。    “帝姬……”听他一声低唤,她终是转过身来。夏倾衡见她面色极白,眼下微青,心头不由骤痛:“帝姬昨日不曾安枕?”    她略愣了愣,旋即失笑:“不,我昨日一夜无梦,安置得极好。”不过匆匆扫过他一眼,她便移步至椅前坐了,“你也坐。”    夏倾衡才坐了,便见她从袖间取出一只姑娘家半个巴掌大的缠枝四方白玉盒,随手给了画帛,画帛恭恭敬敬送到他跟前。    “未及恭贺王长子,双喜临门。”她面上笑容好似挤出,瞧着格外勉强。“不过是个小玩意,聊表心意,权作贺礼。”    她这番话说得极轻,好似烟云,却缕缕绕在耳边。夏倾衡觉着自己好似分作两个,一个藏在里头剖|腹割心痛不能自已,一个露在外边云淡风轻笑意微微。    伸手接过盒子,他朝宋笙妤含笑谢礼。    宋笙妤面上露出古怪微笑来:“王长子怎么不打开瞧瞧。”    收着贺礼当即打开看,这委实没有道理。只是宋笙妤做事从不讲道理,夏倾衡一早知道了。他便笑着将那盒盖开了,口中道:“我瞧瞧是什……”余下的话尽数哽喉间,竟一个字都不能吐出口。    他陡然抬首望向宋笙妤,目光似凝住,眸中藏着震痛并不解。    宋笙妤心口恶气好似寻着出口,尽数喷涌而出。“夏倾衡,吉祥如意我留下了,这相思尽数还你,咱们从此两不相欠。”说罢,她陡然起身,拂袖而去。    一句“笙妤”湮灭在喉间,夏倾衡在最千钧一发时想起自个儿的身份,与她相比犹如云泥。他辜负了她,有什么脸面将她留住?纵然留住了,又该说出些什么话?    思来想起不如不说,那些不该有的情意,留在心底,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就是了。    他坐于原地许久未动,似已呆滞,目光定定望着手中那只白玉盒子,良久,唇角露出苦涩笑意来。    只见那洁白无瑕的白玉盒子里安放着一枚殷|红欲滴的红豆,红豆下折着锦笺一张。世上红豆皆是一般模样,不知怎么,他却认定了,这盒子里的正是他当日嵌在骰子中那一枚。    当日赠了宋笙妤那枚骰子,是他亲手将象牙磨成四方,从千百颗红豆里亲手捡出最圆润的一枚,历时一载,方才做成。万种相思嵌在里头,千般情意刻在心头。只等着她及笄礼上,与她同享这份委婉。    只是变故太快。他原先只当着再没回夏国的机会,便想着留在这里也是好的。拼劲全力,也要和她长相厮守。只是终不能成。    她是大成朝的嫡帝姬,他是属国王长子。由始至终,在她跟前他都只是个奴才。    夏倾衡手腕颤抖,瑟缩着将那枚红豆捡起来。展开锦笺,上头只写了一句话,却是与君长诀,覆水难收。    只见上头以垂露篆写着:红豆何以嵌骰中,万缕相思尽还君。    走这一趟果然快,回坤仪宫时早膳俱都封在食盒内,才提过来不多久。    宋笙妤与皇后并上宁安帝姬见过一回礼,便在椅上坐了。皇后一面命人布膳,一面悄悄去瞧她面色。见她面色如常,心中不由惴惴。    三人吃了早膳,那厢缀玉来报,说是有宫妃来请安。皇后颔首应了,宋笙妤并上宁安帝姬才要起身告退,便听皇后道:“你们去暖阁里候着,我见了人就来。”    二人果然起身往暖阁里去了。    宋笙妤命画帛将原先放在这里的九连环拿来,也不说话,只坐着解。    宁安帝姬拿着一块芝麻糖在吃,过了一时终忍耐不住,小声道:“才母后与我说了,父皇要秋猎去。你想去不想?”    宋笙妤头也不抬,口中随意道:“一年到头拢共只那么些时候能出去,我倒想去。只是路上太磋磨人,委实劳累,又叫我望而却步。姐姐的意思呢?”    “母后想叫我跟着过去。”    “母后?”宋笙妤这才抬起头来,见宁安帝姬面上略有薄红,不由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些什么!”    宋笙妤以帕掩唇,吃吃发笑,“姐姐别恼,我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又说:“姐姐想去,我自然也跟着去。”    秋闱过后便是秋猎,想必皇后是想瞧瞧今岁三甲,为宁安帝姬拣择两个瞧得过眼的人出来,再在秋猎的时候过一过眼。    宁安帝姬过了,便是自个儿了……她手下一顿。    “心宝……”宁安帝姬与她自小一处长成,她什么心思宁安帝姬瞧不出?伸手过去将她手握住,轻声道:“咱们是帝姬,这已比寻常姑娘家高出许多。只有咱们瞧不上旁人的,再不闻大成的帝姬叫人磋磨的。母后为咱们择的,必然是极好的人物。你不必忧心至此……”    如今在宫里除却他们两个,唯有一位容和帝姬,尚未出阁。前头几位俱已嫁人,最长的宛和帝姬已子女双全。皆夫妻和美,算得举案齐眉。    他们尚且如此,何况宋笙妤?    宋笙妤当下便朝宁安帝姬露出笑来,轻声道:“我虽经了这一遭,却仍没想过认命。宜安帝姬的驸马,不必出类拔萃,也不必冠绝众人,只一样,须得我自个儿欢喜,这才使得。承姐姐一句话,我是大成的嫡帝姬,为何不能自个儿择驸马?”    宁安帝姬一时无言,忽听描绫道:“二位帝姬,皇后来了。”    二人皆噤声立起,皇后果然从外头进来,笑问:“你们姊妹两个说些什么玩笑话?”    皇后在大炕上坐了,宋笙妤靠过去,倚在她身上,撒娇道:“我们正说母后要为姐姐择个什么模样的驸马,姐姐正害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