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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郭元振，枉我一路从长安跟你至此，我即已可以跟我的大侄女笑谈这段历史，不再称李治为父皇，不再称武则天为母后，就是因为，世上早已没有李弘此人，史官已记录下了我的死亡时间。我如今是梁乃春，永远都是梁乃春。如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还把我当老梁头对待就好。”那郭元振就是郭元振，握住李弘的手直呼：

“梁兄，您就是我的梁兄。”还回头对芙蓉说：

“记住，今晚的话不可对第二人讲。”芙蓉郑重的点点头，说：

“梁伯伯，有一事不明，还请告知，我虽不知这年号，但那永淳二年，刚才您说已是683年，您即以在上元二年死去，如何还会在683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高宗的病榻呢？您给我讲一讲好不好？”郭元振还未来得及阻拦，偏那老梁头笑道：

“孺子可教也，如此心细如发，好，讲是一定要讲的，毕竟是我把我大侄女的兴致挑起来的嘛！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讲，在这个地方就是好，也是我为什么非要来此大漠的原因，永远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哈哈。”老梁头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递给郭元振，他也毫不客气地仰脖灌了一大口，还喊了一句：

“好酒！”两人哈哈大笑，老梁头望了有些不耐烦的小芙蓉一眼，开始讲起来：

“我本字宣慈，是高宗的第五子，也是高宗和武皇的长子，李弘这个名字是高宗给我取的，据说隋朝末年的道教中有老君当治、李弘当出的谶语，预言太上老君将转世为人主，化名李弘来拯救众生。高宗当时取这个名字时，一定是对我寄予了厚望，如今看来，是徒然浪费感情啊。”说完又仰天大笑，笑声里的意味是无语可说清的，郭元振刚想说点什么，那老梁头却用手势制止了，片刻，他接着讲起来：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我是武则天所生，高宗爱屋及乌，对我宠爱有加。4岁时，我被封为代王，5岁就改立太子。高宗频繁改元也于我不无关系。虽说这在武皇看来，改换年号是摒弃传统，不断创造新的标记，同时也是佛家说的随缘。永徽是高宗登基时的年号，至六年，王皇后等被废为庶人，次年，废太子李忠为梁王，而立我为太子，改年号为显庆，显者，示也，庆者，可贺也;麟德年号的颁行，是由于我的太子地位的完全确立，那是因为龙朔三年663年，我12岁了，初次象征性地监国，偏偏这时，河东绛州有麟现于介山，宫里的含元殿前亦有麟的脚印出现，高宗即改元麟德，为母以子贵，子以母显张扬。为了培养我，高宗除了为我选聘名臣做辅弼老师，还经常让我实习参政，比如龙朔二年662年，我就被命监国一次，三年，下诏曰诏太子每五日于光顺门内视诸司奏事，其事之小者皆委太子决之。咸亨二年671，三年，两次命我监国。我想，那几次监国，就已经注定我必死的命运了，呵呵。但我绝无后悔之意，在其位必谋其政，监国期间，朝廷大量征兵，那些逃亡或者期限内没有报到的士兵会被处死，家人也要充官。我对此专门上书：

听说军队征兵，但凡没有及时报到的全家都会被牵连，有的甚至没被断罪就被囚禁，人数众多。但这些人当中有因为疾病才逾期不到，或者途遇山贼、渡河遭难、畏惧逃亡、身负重伤等多种情形，军法却要连坐他们的亲属。臣以为，军法该兼顾实情，如果不是战死就被定罪或者备注逃亡，并牵连他们的家属，实在值得同情。臣希望，可以修订法律，以后家中有士兵逃亡，也不用受连坐之罪。不想高宗批准了我的请求，令许多家庭得救。咸亨二年，关中地区遭遇旱灾，闹起了饥荒，我亲自巡视士兵的粮食，发现竟有吃榆树皮，蓬实等物充饥之人，就命令家仆把太子府里的米粮发放给士兵以保证供给。如此几事，让我在朝野上下获得仁孝的赞誉，但这并不是我得罪武后的原因。我有两个异母姐姐，本是萧淑妃所生，因为萧淑妃忤逆武后被废黜杀死，两位姐姐就一直被幽禁在宫中，年龄已经很大了却还没有婚配。我偶然之间见到了她们，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非常震惊，就上书请求允许两位姐姐出嫁，并希望将沙苑之地分给贫穷之人。高宗当即就准许了，但是这确违背了午后的旨意，从此她就疏远了我。当然不光此事，因为给我选妃，武后最初选择的太子妃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但是定下婚期后，那杨氏却被武后的外甥贺兰敏之奸污，婚事被破坏，这样的龌龊之事也加剧了我的内心同母后娘家人的宿怨和疏离。”在此，老梁头才第一次称武则天为母后，他忽然沉默不语了。郭元振静静地坐着看天，就连小芙蓉也耐心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伯伯忽然像小孩子一样无助。良久，老梁头抬起头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想给你们讲些趣事的，却越讲越沉重，我自己都掉进去出不来了，实在抱歉。”小芙蓉咧嘴笑笑。郭元振讲：

“您太谦逊了，就连我都听过您的仁孝的事情。据说高宗常对侍臣说您，十分仁孝，接待大臣符合礼节，从不曾有过失。您早年向郭瑜学习春秋左氏传时，读到楚世子芈商臣弑杀君王的故事时，忍不住掩书叹息：这种事为臣子的不忍听闻，圣贤经典应该记载垂范后世的好事，为什么要记载这个？郭瑜回答说：孔子写春秋，善恶之事都加以记载，是为了褒扬善行以劝谏大众，贬斥恶性以告诫后世。书写芈商臣的恶行正是令其罪恶遗臭万年。您当时回：这种事情，不仅讲不出口，听闻也不忍心，请让我改学别的书。郭瑜当时就大赞你的仁德，随即改授礼记。您十分重视治学，曾命许敬宗，杨思俭等大学士收集古今文集，选录五百篇编集成瑶山玉彩，得到高宗赏赐绢帛三万段。还听说，您还请奏追赠儒家先贤颜回为太子少师、曾参为太子少保。”老梁头听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那都是史官对我的编排，倒是真的上奏过请求追赠先贤颜回和曾参之事。”芙蓉终于忍不住问：

“梁伯伯您如此上进，仁孝，为什么那武则天就容不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