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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纸乡音扰故人

作品:《 铁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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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寒风中,一辆马车自山海关外飞驰而来。飞速旋转的车轮碾过蓬松的新雪,发出吱吱的声响,让寂寞的旅途显得更加烦躁。

飞雪似墨,尽情的渲染着天地的颜色;冷风如刀,肆意的割裂行人的脸庞。陈庆之躺在车厢中,偶尔有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进车厢,刺的骨头生疼。陈庆之赶忙将手中的烈酒,灌入喉咙,来抵御严寒。

陈庆之想着赶车的汉子,比他还要寒冷,赶忙将只剩一半的酒瓶递给了他,道:“喝一点,暖暖身子。”赶车的汉子也不推辞,拿起酒瓶,“咕咕”猛灌了两口,又将酒瓶递了回来。陈庆之接过酒瓶道:“没有酒了,前方找个酒家停一下,买两坛酒。”那汉子答道:“好。”继续挥舞着马鞭赶车。

陈庆之躺在车厢中,他的思绪飘到很久以前,他刚来到那座叫做漠河的小镇的时候,那是九年前的一个午后。就这样,他在这里生活了九年,现在他甚至可以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和当地的老乡聊上半天。但他却从不喜欢那里,因为那里冷清、孤单。他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但却在那里一住九年,因为那里足够远,远的连思念都飘不到。那里足够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烦恼都不想出来捣乱。

一个月前小镇上忽然寄来了一封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那封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八个字:“武当有难,倩芸有危。”但这八个字就像是钢针一样,一针一针的扎在自己的心头。武当自然是指武当派,陈庆之从记事开始,便生活在那里,师父师娘把他养大,教他练剑,他就成了武当派的大师兄。倩芸指的乃是聂倩芸,乃是师父师娘的独女,陈庆之的二师妹,也是陈庆之牵挂了一生的女人。

陈庆之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也不知道这封信上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是他都必须回去。既然已经有人找到了他,即使他不回去,以后也将永无宁日。那寄信之人似乎想的极其周全,不仅送了消息,还附送了五百两纹银,这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的五百两银子,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送给了他。陈庆之不明白寄信人的目的,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就像既然有人给你送了银子,你不去花,难道不是傻瓜吗?

不过想到信上的内容,陈庆之又担忧起来,他伸出手来,从车厢中取出包裹。包裹长约三尺半,包裹中不知放着什么东西。陈庆之轻轻地解开包裹,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两个木匣子。其中一个长约三尺,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陈庆之看了看它,他的眸中忽然亮了一下,但随即光芒消失,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庆之并未碰它,而是取出另一个长约二尺的小盒子。他的表情很是奇怪,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怜爱之情,就好像父亲看着自己淘气的女儿一样。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副少女图。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很年轻,但绝不是陈庆之的女儿。

画中的景色正值人间四月,山上的景色依旧,只是园中的桃花已经开始随着风翩翩起舞。桃树下站着一位柔弱的少女,少女娇怯怯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弯弯的眉毛似蹙非蹙,一双凤目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忧愁。她的面上漏出病态的苍白,几无血色,在这个满园落花的悲伤时节,将本就柔弱的少女,衬托的更加柔弱。

画中的少女很美,苍白的面容难掩病态,让人更加怜惜。陈庆之的心神已经完全被画中的少女吸引,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眼中再无其它。时间缓缓的流逝,直到画中的少女吸走了他目光中所有的神采,他才慢慢的闭上眼睛。

就这样一副简单的画卷,却让他百看、千看、万看都不会觉得的厌倦,只因为画上的少女叫聂倩芸。那年离开武当山,他就只带走了这一副画,所有的珍宝在他眼里都不如这幅画重要。她早已是他的全部,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青春岁月全都奉献给了她。

陈庆之早已不在年轻,岁月的爬痕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在他漂亮的凤眼上留下几条细小的皱纹。十年的关外风霜吹进他的鬓角,将他如墨的黑丝染白了几缕。他的眼睛还是很好看,但早已经不再明亮。

陈庆之的身体本就不算太好,十二年前的最后一战,已经在他体内留下暗伤。这些来自己肆意酗酒,肆虐的酒精早已摧毁了强壮的体魄。十年关外的风霜,也日益的侵蚀着这副身躯。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心死了,哀莫大于心死。若一个人的心死了,还有什么能救得了他呢?

但他从来都不在乎,任何能摧残生命的行为他都不会在乎。因为他的生命早已没有意思,所以死亡自然也不会可怕。

一个人若连生命都不在乎了,那他还有什么在乎的?然而恰恰相反,他在乎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这副画、师父师娘、山上的师弟们、还有他的朋友等等。因为这些东西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所以他必须要回去,那怕只看一眼,虽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马车行进的速度突然变缓了下来,赶车的汉子用他粗壮的手臂,紧紧的勒住了马,待马车停稳了以后,汉子说道:“老爷,这里有一处酒家。”汉子恭敬的对着车厢中施礼,虽然他知道陈庆之一定看不到,但他还是十分恭敬,一丝也不敢马虎。

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常年以赶车送货为生。刚过了立冬,东北就已经是冷的不行,雪已经下的淹没了膝盖。各家各户都盘起了火炕,舒舒服服的躲在被窝里喝着烧刀子,不肯走出房门一步。此时已过腊月,正是关外最冷的时节,汉子虽然是方圆百里最好的车夫,但也早已没有生意,歇业在家。

陈庆之找上到汉子时,汉子正在小院子里扫雪。陈庆之表明来意之后,汉子立马便拒绝了他。汉子道:“现在去武当山,路途遥远,而且大雪封路,路上十分难行。”倒是汉子的婆姨听到二人的谈话后,在屋中问道:“这趟出车,你能给多少银钱啊?”陈庆之笑着说道:“你看五十两够不够?”说着从怀中取出五十两银子来。汉子的婆姨听到五十两银子,忙道:“够够够!”忙从炕上起身,看看五十两银子长什么样子。妇人走出门来,看到陈庆之手中白花花的银子时,两眼放光。妇人一个箭步,劈手从陈庆之手中抢过银子,用牙重重的咬了一口,笑的满脸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