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纸乡音扰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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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仍不愿上路,道:“此时年关将近,我这一去,肯定赶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那妇人倒是彪悍,张口便骂:“老娘是三岁的孩子,还要你来照顾。你个没用的外来户,老娘不是看你可怜,怎么会嫁给你。你说你这一辈子能赚到五十两吗?老娘也就眼瞎了才看上你。张蛮子,你今天要是不去,老娘就死给你看。”汉子被骂的蹲着门旁,一声不吭。遇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你能怎么办呢?
张蛮子最终还是拗不过妇人,心中一万个不情愿,还是接下了这单生意。临行之时,妇人看着呼啸的寒风,也是颇为心疼,赶忙从箱子中翻出一件皮衣为汉子穿上,反复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妇人从袖中掏出几钱碎银子,拿出一半递给汉子,又害怕不够,索性将手中的银子全部递给汉子,叮嘱他路上吃的好一点,这才放他离去。
张蛮子并不是他的本名,只因他长得孔武有力,却性格木讷,不善言辞而被同伴笑称为张蛮子,本名他也不愿提起,所以陈庆之一路上也都叫他张蛮子。张蛮子平素除了吃酒以外,并无其他爱好。但他对陈庆之确是极为恭敬,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地里,甚至当他望向陈庆之的背影的时,目光中都是充满了钦慕之情。
陈庆之的虽然害怕孤独,但也从不会主动找张蛮子聊天,张蛮子性格木讷,也不会主动找陈庆之聊天。二人虽是结伴而行,但除了日常必要的交流外,竟没有过多的言语。不过好在东北人大都喜好喝酒,张蛮子也不列外,陈庆之每次到酒店喝酒之时,也会叫上他同去。初时张蛮子还是有些谦瑾,喝了两杯烈酒之后,也就逐渐放的开了。二人虽同桌吃了几次酒,却很少交流,他们各自盯着眼前的酒杯,谁也不会觉得尴尬。喝着同样烈酒的两个人,却有着不同的烦恼,只是他们彼此沉默。
路上积雪太多,马车行的缓慢,行了大概二十多天,才刚刚过了山海关,行至河北境内。此时也已到了腊月二十四,北方人将这一天称为小年,家家户户已经张灯结彩颇有几分年味。
陈庆之缓缓的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血丝,扶着车窗艰难的靠着车厢后座的坐垫才做了起来。拨开车厢的窗帘,冬日柔和的阳光照进马车,照在他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脸上,分外的迷人。陈庆之渐渐的眯着眼睛,享受着冬日的难得的暖阳。
昨夜又是一场宿醉,今早醒来头还是隐隐作痛,陈庆之从车厢的角落里又摸出一瓶酒,大口的喝了起来。这种喝法叫醒酒酒,可以让醉酒的人尽快清醒过来。陈庆之没这么多讲究,他只是想喝酒,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借酒打发时间。他从来不介意酒精肆意的摧残着的生命,应该说他从来不介意任何能摧残自己生命的事情。
“现在到哪了?”喝完一壶酒的陈庆之对着窗外问道。“老爷,过了前方的地界就到保定了,今天晚上就能到保定城了。”张蛮子虽然依旧赶着车,但神态却十分恭敬。“保定的刘伶醉可是好酒啊!今天晚上我请你好好喝一喝。”车厢中又传来陈庆之懒洋洋的声音。
陈庆之靠在车厢上,他自然看不到正在驾车的张蛮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张蛮子眼中冒着火光,他狠狠地挥舞着马鞭,抽在马的身上。皮鞭落到马的身上,张蛮子的瞳孔收缩,身上一热,仿佛马鞭抽到自己身上一样。他多希望马鞭能抽到自己身上,也许这样,自己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咚咚咚!”密室外传来三声敲门的声音。密室中,一位身穿黄杉的男子正低着头拨弄算盘,他的手指十分的灵活,算珠被打的“噼里啪啦”的,飞速转动。黄杉男子头也未抬,低声说道:“进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刚好飘到门外黑衣汉子的耳中。黑夜汉子轻轻地走进了密室,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打扰到黄杉男子。
密室很大,大的略显空旷,空旷的房间中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方都标明了地点,有的写着河南,有的写着河北,还有写着山西的……书架又分十几层,每层上面标注着不同的地点,分类详细,每层书架上又摆满了账册,供人查阅。书架的后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灯下放着一本账簿,账簿后方是一个算盘,算盘上有一双十指修长、漂亮的不像话的手在拨弄着算珠,这双手正是那黄杉男子的。
黑衣男子头也不敢抬,单膝跪在门边恭敬的说道:“启禀门主,人找到了,信也已经交给了他。”听到下属的禀报,黄杉男子停下拨弄算盘的手,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
听到算盘声停下,黑衣男子心中一凛,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恰好触碰到黄杉男子的目光,黑衣汉子赶忙双膝跪地,双手扶地,头垂到了地上,心中不停祈祷:“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嘴上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半响之后,黄杉男子收回目光,低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黑衣男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答道:“在黑龙江北部的一个叫漠河的小镇。”黄杉男子哼了一声,道:“他还真能躲。”
黄杉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告诉军机堂,天亮之前拿出方案。”黑衣汉子不知道该如何传达旨意,便轻声问道:“属下不知要拿出什么方案?”黄杉男子道:“你告诉他们,他要回来了,拿出一副针对他的方案。”黑衣汉子心中不解,便问道:“门主怎知他要回来了?”黑衣汉子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多言了,恐怕要被门主责罚。谁知今日门主似乎心情极好,并未责怪他,反而解释道:“看到那封信,他就一定会回来。”黑衣汉子不敢再问,领命之后便悄悄的退出密室。
黑衣汉子走出密室,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黑衣人心中疑惑不解:“没想到他一个人就值得让军机堂出手,军机堂向来只谋划大事,对付一个人的计划好像还从来没有过,看来此事确实重大。”黑衣人又想到:“我今日也是侥幸,门主一向不喜欢门下人多嘴。我今日问了一个问题,门主竟然没有责罚我,还为我解答。这件事若是说给他们听,他们肯定要羡慕死。不过今日也真是凶险,虽然门主看着和善可亲,但是跟着他时间长的人都知道,门主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尤其是在他打算盘时,有人禀报事情,只要他算盘一停,立马便要死人。我今日可是第一个活着走出的人,这可又创了一项纪录啊。”
黑衣人退走之后,空旷的密室中只留下黄杉男子一人。他自言自语道:“你当你犯的错,我一定要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其实听到“他”消息,他是真的兴奋,他已经找了“他”四年了,今日终于被他找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虽然他这五年已经将整个中原的生意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也没那么高兴。记得上一次这么兴奋,还是在五年前。那时他联合军机堂堂主亲手戮死了他的师父,也就是融金会的老门主。那是他第一次掌控融金会的时候,当走进这间密室,看到那些融金会培养的地方士族,他的心砰砰跳的厉害。那一次,他在这间密室中连续看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他连眼都没眨一下。但他却一点也没感到疲惫,他就像一个婴儿在疯狂吸收能量长得一样。甚至回家之后,他还在老婆身上折腾了大半夜才睡去。黄杉男子想到自己的老婆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已经结婚八年了,但她还是那么的妩媚动人,让他一想到,便有一股冲动。但一想到她,他就更恨“他”,所以他一定要报复“他”,要用最狠毒的手段报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