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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请进了将军府，那图苏部金将军之子便一语不发。

他只是不发一声地默默打量着四周，连动都不曾动过。不管沈翯问什么，都没有回答。

沈翯也不在意，毕竟能找回老先生的血亲已经是谢天谢地。自己亏欠老先生的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对金炎好点，算是慰藉自己心中这份压抑良久的愧疚与报恩之情吧。

他和金炎原先是打过一次的对手，但是如今局势已变；况且自己若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同他相处，以真心相待，那就不怕没有熟稔的时候。

自己儿时的那几个同伴就是这样相处的......

一想到这，沈翯心中就又增几分沉痛。那时候自己害了整村人的安定，如今又有什么脸回去。再者说纵使回去，自己也不敢再次面对书院与原先的住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私下里多帮那个村一点而已。

沈翯正心中想着呢，也没发现金炎的小动作。

金炎在脑中飞快地记下沈府的结构和人员，不过令他纳闷的是，自从进到后院便没了侍从。堂堂一个将军府，应当不缺这些，那么这一怪象该是沈将军刻意为之，值得留意。

记完这些，小金将军又重新打量起沈翯，想着若要完成首领派过来的任务，自己还得加强训练。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还在想着那日打成平手的事？”

小金将军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听到沈翯如此说道后，只是摆摆手，然后转身望向房檐不再看他。

那眼神可不在房檐上，倒像是透着房檐，望着被它遮住的、一种名曰远方的物什。

沈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见他这回连看都不看自己了，于是搭话道：

“如今，我还不知你名字，只知你姓金......你要不说，那我随便叫了？”

姓名是父母取的，自然要郑重对待，怎能为他人所侮辱？金炎回过头，从袖中拿出支笔在桌上画了几画。

沈翯想了想那日看到的密函，试探地问道：

“你为何不说出来？可是不方便说话？”

翯顿了顿，又上前几步，道：

“或是天生有疾？”

金炎的目光更冷了，嘴微微抿了抿，笔杆也不由地握紧了些。

是自己确实有疾，怨不得旁人什么......

哎。

他小声太息，终是认命般闭上了眼。

沈翯不知如何开口，脑子一抽，索性道：

“你在纸上写一遍名字吧！”

沈翯赶忙去找了张纸，又拿了笔交予金炎。

那人不耐烦地皱皱眉，又睁开眼。他盯着笔看了会儿，抬手拿起它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二字：

金 炎

持着一手漂亮的行楷。

“ ‘金炎’，倒是像本朝的名字。”

金炎在纸上又写下：

‘家慈乃本朝人。’

“如此！你看啊，我是本朝人，你也算半个本朝人，那咱们差不多也算是“一家人”了！”

金炎睇眄过去，心中为这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帅进行重新定位。总觉得他的言语有些刻意，甚至于叫人尴尬。

而另一边，翯算是找着了话头，滔滔不绝的同他说着话。

金炎有时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他半天讲些什么。

沈翯倒好，找到了与先生对话的感觉。

小时候，就是自己一个劲儿没完的说，而先生就是一旁默默听着，带上淡淡的笑容。

‘要是他也能笑着回应几声，那就好了。’

......

如今，平定了那图苏部之乱，国外也慢慢稳定下了。

沈将军因有天子特批的假，于是闲了下来。而金炎更不会有什么事做。

所以此后的几天，两人多是这般“尴尬”地聊着。金炎不回话，他也不在意。

可有一天，当沈翯聊到老先生时，金炎在纸上写下了一句：

“你讲的那位先生倒是很有趣，不妨与我多讲讲？”

“当然！刚见你第一眼，我便觉得你与他相像！不过先生可不会像你这样沉闷，他可有趣多了！”

有了双方都感兴趣的内容，谈起来就不会太过尴尬。

金炎明显对那位老先生好奇，而沈翯正满腔肺腑无处倾诉，这俩人对上，可让沈翯高兴得不得了。

他一秃噜那是啥都往外说，心里早就没把金炎当外人，反而想多给他讲讲老先生还有“大姐”的事儿。

金炎听到老先生女儿时愣了起来，总觉得熟悉，可又记不清了。仔细想想，记忆中没有这号人物，对名字也没有印象，可是她的行为举止好像自己身边之人。

......

“对了，问你个事。你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该当何解？”

金炎不知为何他发问，思忖了半晌，在纸上斟酌地写道：

“此句讲人之品性。是让君子明白于自己而言出现过错时，若能够改正，便会受到世人之敬佩。”

“何为于自己而言？”

金炎搦管一字一字写道：

“每人见解不同，于是心中所想不同，其行亦不同。打个比方，与你而言需更之事，于我而言便是过。”

沈翯闻声收去了那副笑嘻嘻的面孔，低下身凑到纸边与金炎对视。

他看到金炎淡漠的眉间有了几分生气，眼角微微上扬，眼神儿像光一般照进沈翯阴暗的心中，照出了原本鲜艳的血红色。沈翯被这光烫了一下，血液快速流动。

他郑重地问道：

“这确实是你个人的见解？”

金炎点点头，竟是微微笑了笑。

“或许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

沈翯声音拔高了几分，眼底燃起了压抑不住的亢奋的火苗。

“我当时和你想的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