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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水淅淅沥沥，高三的压力让教室格外压抑，但此时高三A班最压抑的人莫过于安蔓茹。昨天写帖子写到半夜，又补了白天没完成的课业，早上醒得晚了些，走到半路上开始下雨，却怎么也找不到一直放在书包里的雨伞，索性任雨水打湿。当安蔓茹顶着湿透的头发来到教室时，林若冰已经开始上课了，安蔓茹在门口刚想喊报告，猛然定住了。

原来，最糟糕的不是天气，也不是湿透的衣衫，而是林若冰无名指上宣誓主权的，婚戒。

林若冰的手指长而纤细，安蔓茹总觉得这么好看的手指应该配点什么，今天戴上了戒指，果然比之前更好看了。明明是晶莹闪烁的钻石，安蔓茹却越看越刺眼。林若冰握着课本，故意把戒指露在显而易见的位置，确实很有效，安蔓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林若冰瞥见安蔓茹定在门口，怔怔看着自己，她猜安蔓茹一定是看到了戒指，但她没回头，继续讲课。

安蔓茹愣了几秒钟后闭上了嘴，没喊报告也没打招呼，直接走到座位，把湿了的书包扔在地上。同学都惊讶地看着安蔓茹，再看看林若冰，林若冰倒是一脸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有人窃窃私语说“果然是课代表，老师的心头肉啊，这么放肆”，却不知此刻的林若冰越是平静，安蔓茹越是心凉。安蔓茹希望林若冰冲她发脾气，而不是这样，视而不见。

“给大家五分钟，先看一下课后注释。”林若冰出门，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叠卷子。

“她连作业都不愿意让我去取了吗？”安蔓茹的心又凉了一截。

安蔓茹抬起头，盯着讲台上的人。无奈，苍凉，万般滋味，自己从未走入过她的生活，却承载了她的喜怒哀乐，安蔓茹想说爱，但不能，看看课本，好巧，今天复习《长恨歌》。

“第一节着重描写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极尽宠爱，‘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生’，顺理成章就有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局面，白居易有些夸张，但历史上确实如此。宫廷生活奢靡，才有了后来的安史之乱。然后，第二节……”

“老师，我有异议。”安蔓茹突然举手。

“说。”铿锵有力的一个字，诧异和无奈融在林若冰始终波澜不惊的双眸里。

“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很可贵，不应该受到后人诟病。两个人相爱，并没有什么错。如果有错，也是不懂这种忠贞爱情的无知平民的错。”听到安蔓茹的话，班里鸦雀无声，大家气都不敢喘，想看看林若冰怎么处理当众挑战她权威的安蔓茹。

林若冰面不改色，把书本往讲台上一扔。

“他们相爱？百姓无知？”

“没错，爱一个人就要用全力对她好，我觉得唐玄宗做的，没有错。”

“是吗？”林若冰转了转手上的婚戒，脸色如常，“还想说什么？”

“没有了，我说完了。”安蔓茹坐回座位。

“好，那我们继续讲课。”

“老师……”安蔓茹又举起了手。

“你不是说完了吗？”

“我想知道老师怎么看。”

“和课堂无关的事，我不想说。接着上课……”林若冰显然不想在课堂上谈这个。

“老师不讲清楚，我们没法理解作者写作的真正意图。”

林若冰的脸色暗下来，安蔓茹终于见她有了反应。

“好，那我就说说。”林若冰眼含怒色，“安禄山造反的前一年，唐朝共有907万户，5288万人口，安史之乱内战后，唐朝只剩下290多万户，1690万人。也就是说十年时间死去了3600万你口中的无知百姓，平均每天死一万人。只有唐玄宗和杨玉环有爱情？难道逝去的那些人就没有吗？一个应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帝王，一个坐拥后宫数万计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谈爱情？我建议你，回去读读《资治通鉴》，不要再有这种幼稚荒唐的言论。”

安蔓茹怔住了，班里同学哑然了，温柔端庄的林老师，居然有这么激烈的一面。

“好了，接着上课。”林若冰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老师……”安蔓茹又开了口。

“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林若冰的忍耐到了极限，这节课她已经讲不下去了。

“老师，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安蔓茹仰起头，收了收快要转出眼眶的眼泪，扯出标准的微笑弧度，深吸一口气，“但是，您知道我最喜欢《长恨歌》的哪一句吗？”

“和上课无关的事我不想知道。”

“呵……我最喜欢最后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然后，安蔓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打湿课本。林若冰终究是不忍斥责她，轻轻说了句：“坐下吧，对文章理解有冲突很正常，但课上时间有限，可以课后探讨。”

“大家这节课先自己复习吧，课代表下课后把今天的作业发了。”林若冰无心继续讲课，安排好事情后就回了办公室，学校规定教师不得擅离课堂，但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当老师这么多年，林若冰第一次碰见安蔓茹这种学生，她手足无措。林若冰关心安蔓茹，也心疼林济枫，更不知道怎么应对安蔓茹炽热如火的感情。她已经三十五岁了，不相信什么此恨绵绵无绝期，理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对上安蔓茹隐忍无助的眼神，林若冰心里又像刀割一样难受，她静静坐到下课，去了苏叶笙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