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柳阁湖畔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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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要不……我们等等?”等飞燕派人来接去宴席,紫菁想想,才征求道。
景晴也顿下来,这回倒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了。回去一路,要是见着了几个仆从还好,要是一个没见着,误打误撞地乱跑,倒是失礼。
……
后面,不远处,杨楚之拿扇子拍了拍身边的人,“跟上啊,没见着人迷路了嘛。”自家园子有多少弯绕,他怎会不知,杨府和其他府邸一样大,但不同的是,别的府邸形制规整,而杨府,简直是因地制宜,适合开湖就挖湖,适合做花园就花园,浑不在意所为规整的对称,倒是很适合他。又或许,是这环境,让他,有了现在的个性。
叶阳谨也看出了一丝不对,但杨楚之提醒,才醒悟,的确是迷路的踌躇,想了想,迈步出去。
“诶!”杨楚之叫住他,丢给他那把扇子,“你的宝贝疙瘩!”
叶阳谨隔空接过,转而到了自己袖子里,他转身快步离去。
……
“景小姐。”叶阳谨在十步开外叫住踌躇慢行的景晴。
景晴站住,转回身,十分有礼地问:“叶阳公子何事?”
“我带你出去。”叶阳谨也不客套其他的话,直言道,“想来,杨府你是不熟悉的。”
景晴讶然,但想想,点了点头。
景晴和叶阳谨并排走着,紫菁紫叶很安静地跟在三步之外。
景晴之所以答应,一来,她的确是迷路了,这也无需遮掩;二来,他们也算是有几面之缘,出手相帮,拒绝倒是过意不去;三者,其实,景晴刚刚心里一直有疑惑。或者说,是太多的疑惑。
她早就好奇,为什么快要参加学考的她会那么及时地收到那么珍贵的书籍和记录?为什么杨敏言会忽然应人之托带她参加学考,又几乎耳聪目明地得知她生病了前去探望?这些疑惑之外,还有,那日,关键时候,帮她护她的,是他,他为何又那么巧,恰好就在那里。
大概有一个解释可以串联起来,杨敏言——杨楚之——叶阳谨——天霭阁。
杨敏言受杨楚之之托,而杨楚之是受叶阳谨所托,叶阳谨却是因为那日在天霭阁遇见她,知道她要参加雅智学考,赠书,摆脱人照顾她,棋艺对决去观看。
可是,这一切的因由,又是什么?紧紧因为义园的一面之缘?或是再见时走过的那一小段路而已?
“叶阳公子,可否回答倾阳一个问题?”景晴侧脸看他,似是不经意地问,低头间,又看到他袖子口露出的半个扇柄,似乎很熟悉。刚刚杨楚之拿的那柄,没有扇坠,画着山水画的那柄扇子。
“你说。”叶阳谨难得的心情平和且静谧安然。
“杨小姐可是受公子之托?”景晴问得言简意赅,要是他懂,那答案自然明了,要是追问,那大概是她想错了。
“是。”叶阳谨点头,看了她一眼,从她的眼神中,他其实看到了一丝肯定,她果真很聪明,“那日天霭阁,知道你要参加学考,那日我恰好去见楚之兄,也知道他妹妹今年出师,必然参加。”其实,哪来的恰巧,只是他就是为了此事去见的杨楚之。
景晴心里了然,沉默了一下,本想再问,开口终是:“多谢。”
她还想问,他怎么那么笃定她就会考过入门那场?他怎么知道自己心有忐忑无人陪伴?他怎么知道她生病了?虽然她没问,但她好像就是知道,杨小姐去探望自己,也是他托的杨楚之。
叶阳谨摇头,也没多话,似乎是生怕对方再多问些什么,虽然心里很容易便可以有理由让她不多想,但对她,他从心底里,不愿意说谎。
“你……和杨公子,很熟?”景晴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嗯,我们很小就认识,入学时,各地不时会聚在一起,听学,也顺便切磋一二。”叶阳谨道,特地转移她的心神,这女子,心思纯粹,但是却绝对不愚笨,甚至,出奇的聪明,“以前,一起听学,和他很是投机,经常翻墙出去闹事,然后一起挨罚,罚站罚跪、抄书、面壁思过。”
“什么?”景晴忽然神色一变,想忍但是还是忍不住掩嘴,顿了一下,才笑道,“你,莫不是编故事?”从认识他一来,每次见他,似乎,都是很从容,很淡定,温润如玉又有些清冷。以前也会这么……肆意妄为?
“不是,”叶阳谨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欢欣地道,“那时候,性子恣意,常常不着边际,挨罚挨打是常事,父亲母亲一度很头疼,后来便送我去一隐士处学文习武,要拘束我的性子。”
“所以……你就变成如今的性子?”景晴大抵是不相信的,如果他本性如此,那料想一般的隐士,大概也是奈何不了的吧,什么隐士,有如此能耐,可敬可敬。
“一半缘由吧。”叶阳谨看了一眼景晴,不经意地,却特地将她看入自己眼底,借此多看清她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也是第一次,陪她那么久。其实,还有一半缘由,是你。前面一半缘由,是被迫的,但这后面一半,却是他心甘情愿的。以往的清冷孤傲、恣意洒脱,无法让她安然,要护着她,他就要比一般人都聪明冷静且有远见。
“现在这样,也挺好。”景晴想了想,以前的他应该是恣意洒脱的,现在的他,似乎清冷多一些,但好像,都没什么不好的,“有人管着,总比没人管着好。”
“嗯。”叶阳谨点头,“现在挺好。”
“那日,谢谢你。”景晴敛下轻松的情绪,还是很郑重地道谢,那日,是棋艺对决的那日,是她受人指摘的那日,是她差点失去神志的那日,他像是凭空而降,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把她从地狱边沿,拉了回来。
叶阳谨却是手中扇子忽然被捏紧,手也不住抖了一下,他不敢再看她,没说话,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安静,他才艰难开口道:“不谢。”
“等有机会,倾阳定当以薄礼相谢。”虽然他比她还不缺金银财物,也更不缺珍宝绫罗,但不能因为他什么都比她好,自己便可以视作理所当然。
“不用了。”叶阳谨回绝道,他实在是不想受她的谢,更受不起她所谓的恩。
“不要拒绝,不然我心里不安。”景晴坚持道。
叶阳谨知道,如果不接受,她的确会难受,那便……接受吧,虽然心不安理不得,只要她觉得好就好了,“那你,可以想好了,差人送到杨府给杨楚之,他自会给我。”
“好。”景晴还想问一个问题,虽然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而不着边际,但咬咬牙,“你是不是送过……”
“到了。”叶阳谨道,“前面就是左厅,人多,我就送到这了。”
“啊……哦,好,”景晴忽然被打断,却说不出口了,只微微点头,“公子,告辞。”
叶阳谨本来不想打断她,但是又生怕她问的是自己不想回答的,她那么聪明,也许蛛丝马迹,就会翻出全部。她刚刚问“送”,她是想问自己是不是送过她什么东西?她大抵是猜出了送书之事吧,这也不过是顺藤摸瓜而已,但看她刚刚的神情,这个依然猜到八分的问题应该不至于让她思虑道最后才问起。
送……除了书,还有的,便是……那藁城的纱灯。怎么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默然抬起右手,袖子里的扇子呈现在自己眼中,他缓缓打开,露出远山云海、城郭府邸,还有那辽阔天际中仅有的一轮红日。
这其实是大名府,大名府外的山川河流,最重要的,是那苍茫大地、辽阔苍穹也要依托的……红日。
这柄扇子的扇坠,被拿去换了那把罗伞,后来他把此扇遗落在杨楚之这里,至今没有重新换上扇坠。而杨楚之,刚刚,打开了一下。
难道就是这一眼,她竟就把那纱灯和此扇关联起来了?叶阳谨此时真的,不知道心底里,是高兴多,还是惶恐多。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太多。
……
景晴回到左厅,静坐一小会,便有一众侍女来请去吃午席,她安安静静地跟着,席上只是偶尔动筷,她远远看着主席上的欢颜,觉得自己似乎和这些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身边的小姐,也有和她互相认识,偶尔礼貌地接几句话,但总不是景晴先开口。
午宴后,有几个人也像景晴一样,想要告辞,景晴也觉得正好,不是孤身一人去告辞,倒也不至于劳烦主人。
回到府上,景晴忽然神经放松,困意和倦怠很快席卷全身,她仓促地梳洗一番,便昏昏睡去,醒来,已是入夜。
紫叶把蜡烛点起来了,她很怕黑,所以,就算睡着,也要留一盏灯火,紫叶觉得那宫灯的亮光正好,微亮温和不刺目,她值夜很喜欢点这盏藁城纱灯。
远山云海,城郭高墙,旭日当空。一幅画,两幅画,灯、扇,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还是人敏锐的直觉?或许,这只是巧合,宫灯的绘灯之人和扇子的绘画之人,极少可能是同一人,最大的可能便是,这是某处风景,然后受众人追捧,所以很多东西都绘上此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