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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有婢女送上邀月楼特色吃食，糕点甜点数类，不一而举。季璃清辞了酒，两名婢女替她倒了茶。闻味道是雨前龙井，澄碧的茶水在茶杯中腾起烟云袅袅，天青色越发翠色欲滴，恍如一场初春里的烟雨朦胧。

季璃清以为，龙井最适宜长陵城。龙井色翠形美，香清而远，韵味无穷，最配长陵的风流与典雅。

“贵客若有吩咐，尽可拉响门铃，奴婢就候在门外，听凭贵客差遣。”二人倒完茶便退了出去，想是月如歌有此吩咐在前。

此隔间设置的巧妙，面对楼中视野开阔，前有垂帘可掩去隔间内人的模样。季璃清此隔间进来时垂帘拉了一半，刚好遮住季璃清落座后的面容。季璃清顺势打量一番二楼，见高朋满座，拉下垂帘者凡几，想来十六之日能来邀月楼果真是件极为长脸的事，皆想宣告一番。

季璃清目光游转在拉下垂帘的隔间，很快通过身形认出季琉邼所在的隔间。这是没办法的事，他身后的两位高手寸步不离，想不认出都不行。

邀月楼呈井干式，正中大堂可见天幕，月色清幽，清辉莹洁。大堂引水入池，池上圆形舞台轻浮，四周还搭建有十二个圆形的小舞台，似荷叶田田出水。

季璃清坐定不久，一声琵琶破空响起，只见一女子着一身胭脂色撒花拽地长裙行到舞台正中，她身姿柔软，赤足行走在飘浮不定的舞台上如同一只慵懒而多姿的波斯猫优雅迈足。

这女子长相艳美，长眉入鬓，琼鼻绛唇，身姿窈窕，曲线玲珑，高绾的发髻插着缕金珠花，修长光洁的脖颈在彩色的灯光下莹润如玉，肌有赛雪欺霜之色。美人怀抱琵琶，一拨一弹俱是优雅，一撇一笑皆是风情韵致。珠喉婉转，一时间珠玑错落，翾莺飞燕。

季璃清听得入迷，对面季琉邼隔间里的人少了一个，不一会，门口的婢女便隔着屏风通禀。季璃清微一想，眸光掠过对面，兀自笑得无声无息。

来人正是陈若生，这人戴着青玉冠，穿了身浅色直裰，单从外貌来看，是个清俊的郎君。可他生了双邪气的眼，狭长得过分了些，看人的时候总教人觉得他掖着三分坏水。

“慕姑娘，太子殿下有请。”陈若生唤人，拖长了尾音，似含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抑扬顿挫。

“烦请公公带路。”

季琉邼今日是孔雀绿华服，瞧见季璃清这身装扮时眸中似有姑且称为眼前一亮的笑意隐过。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季璃清不疾不徐地欲行礼，季璃清等的话亦及时自他口中说出。“慕姑娘不必多礼。”

季璃清自然稳稳站住。

“早听闻慕姑娘一直以男装示人，方才在楼下瞧见一时惊为天人，竟教本宫不敢确认，方才叫陈公公前去确认，没想到竟与慕姑娘在此偶遇，着实有幸。”

不知为何，季璃清感觉季琉邼今日所言竟有几分亲昵之意。也不知她今日是如何入了他的眼。

季璃清继续扮演她的卑微。“能与太子殿下相遇，是草民的福分。”

“既是有缘，便一同观赏吧。”然后对陈若生道：“赐座。”

“谢太子殿下。”季璃清眸光有意无意掠过季琉邼身畔的带刀江湖客，直觉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季璃清便落座于季琉邼一畔。

昨日他的警告季璃清收下了，她也不会愚蠢到在两大高手面前不自量力。

接下来表演的是“十二星”，“十二星”由十二名异域舞女在圆形小舞台起舞，颇具特色的是这十二名舞女跳的舞都是各自国家的传统舞蹈，蚩吾、沙格拉、阿拉莫赫拉……这些国家的舞蹈大都热情奔放，泼辣热烈，异域风情十足的舞蹈交错渐进，一时间气氛高涨，场面热烈。

再接下来的表演精彩绝伦，弹琴、箜篌、长笛、玉箫、竖琴……哪怕放在皇宫也不遑多让。

季璃清目不转睛，季琉邼却似乎看得意兴阑珊。也是，这样的表演在宫宴上不知凡几，季琉邼该是看过很多遍的了。

他喝着竹叶青，狭长的凤眸里，眸光总是若有似无的扫过季璃清，右手转动着玉扳指。季琉邼相貌当得上俊美，又尊享着至高无上的权与势，整个人浸淫得久了，举手投足都是装腔作势到自然无痕的威压，可这样的人要是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任何一名女子，恐怕对这名女子来说都是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

权势、金银、皮相，天生带着纸醉金迷的魅力。

恰好舞台上的表演结束，季璃清随着众人一道鼓掌喝彩，唇畔的笑意便缓缓辗转而过。这一笑，风花雪月皆化作烈焰醇酒，灯火阑珊皆凝于唇畔一抹幽泽。

季琉邼倨傲冷淡的凤眸飘过一缕惊艳之色。

随之心底疑窦再起，为什么，这个女人给他一种熟悉感？

他倾身——

邀月楼陷入一片暗淡。

云雾缥缈，月色出尘，皎皎一片月光似流水自九天倾泻而下。每一粒微小的尘埃都在月华缈缈里不肯坠去。

众人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

幽幽花香传来，纷纷扬扬的花瓣从空中飘落，红白二色冶艳交织，白如碎雪玉琼，红似冬梅傲雪。空灵的乐声似从天边传来，缥缈如絮，悠扬似风。

落花之中，一白衣女子飘然而至。这女子戴着面纱，面容绰约，露出的一双眸子静如深海，带着种不动声色的邈远和空灵。

一袭白裙乍看起来并无特异处，但仔细看，那飘逸的裙摆在皎洁的光下隐隐有流光闪烁，像抹上了一层星辰的碎屑，熠熠生辉。

真如九天玄女一般。

众人凝神屏息以待。

玉足轻点，星河随着她的身形而动，洒下漫天星辰。身若无骨，态拟若仙，每一个动作都轻极柔极，妙曼的身姿如春山白雪，轻盈的步伐如秋水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