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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副药馋了不少安神药的缘故，这几日，她白日里嗜睡，一到晚上身子阳气弱下来，就算是药也压不住病气，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

府里这几日再也没有送来炭火，她本来也动过书房的念头，郑妈妈都把书搬来想要烧了，可她还是狠不下心烧了这些文化精髓，又让人搬了回去，最后让郑妈妈操起斧子将后院那件空了的小柴房劈了，郑妈妈、素魄把劈下来的木头烧成炭，还能够再顶一段时间。

入夜，屋子里虽然升起了一盆炭火，但这些炭火都是陈年老朽木烧出来的，很快便会烧尽，屋子里还是冷的可怕，就算清光抱着她也无济于事，素魄见她要起来，便给她穿上厚厚的夹袄，系上猩红狐狸毛斗篷。

她走到门外，雪已经停了，皓月当空，照的院子里的雪犹如白天般明亮，素魄给她搬了个椅子，她就坐在廊上赏月，想着学究，想着父亲、母亲、令儿、祖母、弟弟，甚至还有点想心儿、婳儿。

她从衣服里扯出挂在脖子上学究给的那块玉牌，暖暖的，她是不会那么快被打垮的，她叹口气又将玉牌塞回去，她沿着院子围墙边走了一圈，雪地里留下她一个人的脚印。

素魄拿来一个汤婆子塞到她怀里，静静陪着她，她走到后门，发现看门的小厮偷懒去了，她喜出望外，带着素魄悄悄溜了出去。

小跑着不知道到了哪里，路上的雪被铲到了两边，园子里也见不到人，这么冷的天女使婆子们早早回去了，就连巡夜的婆子现在也是一晚上巡三次而已，算着时辰应该刚刚巡完。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素魄小跑着跟着她。

聿儿终于停下来，一路上被呛了好几口冷风，一下子让她咳得满脸通红，可又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竟然让她憋得吐了些酸水，吐完脑袋也晕晕的。

素魄扶着她，心疼坏了，“姑娘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聿儿摇摇头，缓了口气，艰难说道，“不，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们找一找满月洲吧。”

素魄不解，“什么满月洲？”

聿儿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个院子，在湖边的。”

素魄点点头，扶着聿儿迎着月光，在园子里躲躲藏藏的寻找，沿着溪流没多久果然看到一个小湖边，湖边有几个院子，其中一个还是灯火通明的，她没有注意看，目光锁住了对面一半在湖面一半在岸上的两层小阁楼。

“就是那里。”聿儿喜出望外，她本来觉得很累很累，透不过气，现在见到满月洲竟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素魄扶着她往那边走去，满月洲没有院子，一边是湖一边是内院府墙，湖边还有几棵老树并排着，只见屋子前面一个半人高的大石头上写着满月洲三个朱红大字。

她推开门往里面走，一个人也没有，她这才看清满月洲的格局，屋子要进两层门，所以把外面的门一关，满月洲实际上和有院子没什么区别，第一层门离两侧是女使婆子居所，过一个天井才到厅上，那个主厅很宽敞，第一层都是，有一半伸出湖面，第二层是卧房，小小巧巧，倒也很清爽干净，这样的格局倒是很适合家里姑娘们居住。

素魄找来火折子，将屋子里点了几根蜡烛，聿儿坐在大厅中间，这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聿儿心里感慨万千，抚摸着桌椅，素魄拿着小灯笼跟着她，墙的架子摆了几个玛瑙瓶子，还有挂着仕女图，最显眼的地方还有一幅字，字迹是她熟悉的字迹，她现在来到了学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她的足迹有她的味道。

她来到卢家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她不可以那么快出局，这场对弈才刚刚开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楼上应该还有一张琴，我们去看看。”聿儿找到一个楼梯，学究说过，成娘子喜欢在楼上卧房临湖而奏，说不定楼上还有琴。

素魄在前为她照明，一手扶着她，楼梯很宽。

到了楼上，她摸索着方向将窗打开，一阵冷风灌入，她咳了几声，嘴巴里从新涌起甜味，手帕子这次不是淡红，而是深红，她急忙将手帕藏起来，素魄要是看见了非得马上要她回去不可。

借着月光，素魄将窗台角落里的灯笼点上，屋里一下子明亮了一些，一张纯木色七弦琴静静躺在她后面的小矮桌上，她刚刚竟然没有发现，她细细打量着屋子，最靠里的地方放了一张半仙床，上面并没有被褥，只有旁边的幔帐证明学究曾经在这里安睡过，旁边就是妆台，也是空空如也，整个屋子竟然没有柜子，显得空荡荡的。

她在床边躺了会，又在妆台前坐了一下，最后坐在那张七弦琴前面。

“姑娘，夜深人静的招来别人怎么办。”素魄担心说道。

聿儿摇摇头，满月洲旁边都没有人，再说她也是偷跑出来的，迟早会被发现，“没关系，你去院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是可以当草药用的。”

素魄站在她后面，注视着楼下，满月洲旁边不知名花草极多，说不定会有有用的东西，素魄一直跟着聿儿，自然也学了一两分分辨草药的本领。

“哎，姑娘有事叫我，奴仔细听着。”

聿儿点点头，素魄提着小灯笼下楼去了。

月光从窗外洒下，照亮了七弦琴，她将手从斗篷里拿出来，指尖轻轻划过，看来是有人时常维护调音，“竟然不用调音。”

素魄才出门口，很担心往楼上看了一眼，找草药也不敢走远。

满月洲对岸灯火透明的院子里，卢棋正在与吴氏下棋，突然他像是听到了琴声，手里执黑子将要落下却停在了半空中。

吴氏见他停住，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继续下棋。

聿儿想起红袖，指尖不觉钩住琴弦，柔和之音响起，她咳了几声，嘴角露出微笑，这是学究曾经弹过的琴，此时她的内心无比平静，竟然弹奏出了这首曲子，一丝不差弹出来这首曲子。

卢棋有停住了，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琴声，而且好像是红袖他看着吴氏问道，“婶婶，你有没有听到琴声？”

吴氏细细听了听，摇摇头，“莫不是听错了，这里哪里来的琴？哪里来的琴声？”

卢棋确认他没有听错，“是红袖。”

吴氏嘴角一僵，放下棋子，与卢棋走出门去，后面女使急忙给他们穿上斗篷。

出了院子，确切有一丝琴声，就是红袖，卢棋看着对岸的满月洲露着丝丝弱光，大步走过去，吴氏也急急忙忙跟在后面，他听出来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听见出了他叔父和成娘子之外有人能把这首红袖弹出来，声音里有喜悦，还有虚弱无力，他眉心紧锁，还没到满月洲琴声乍然而止。

“姑娘，姑娘。”楼下传来素魄大喊声。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双手在颤抖，她伏在琴面上，气短而虚，现在她已经不觉得冷了，她眼睛缓缓闭上。

素魄丢下手里的仅有几根枯枝，踉踉跄跄跑回去。

卢棋到了楼下也是一脸懵，跟着素魄的脚步小跑着上去，之间一个穿着猩红斗篷的女子伏在琴面上。

素魄将她扶起来，可她已经不省人世，素魄看清来人正是卢棋，哭着求他，“救救我们姑娘，求您了，不能真要我们姑娘死啊。”

卢棋蹙眉，刚刚弹琴的是她？

他义无反顾抱起她，她全身都在发烫，“请个大夫。”

他与身边铁牛说道，铁牛赶着去了，他将她抱回平北院，吴氏在满月洲门口遇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跟着去了。

五六个女使婆子跟着在前面打灯，一大帮人前呼后拥，一路上灯火通明。

来到平北院，两个守在门前的小厮惊呼，“她是怎么出去的？”一瞬间跪趴在地上。

“开门。”卢棋吼道。

一个小厮哆哆嗦嗦，拿着钥匙将门锁打开。

一开门卢棋站在门口，院子里雪茫茫一片，根本没有人走过的迹象，他踏着雪走过，郑妈妈此时从后院急急忙忙上前，她还以为聿儿不见了，刚刚还在跟后门那帮人吵。

郑妈妈见她是被抱着回来了，急得哆哆嗦嗦的，“姑娘你怎么了？”

卢棋没有理她，径直将她抱回房内，放到床上，冷冰冰的，他摸了一下被褥还是冷的，地板也是冷的，整个屋子犹如冰窟，炭盆里只燃着一点碳，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明菊急急忙忙拿来两个汤婆子塞进她的被窝里，素魄搬来几张皮草盖在被褥上，使劲搓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