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55:死病传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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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卡弗特里斯教堂的墙沿后,树荫之下那名梳着麻花辫的白发少女正露出着相当犀利的眼神看向班尼。
在这之前她与那个高大的钢盔军士一直都是一副冷淡的面容,可如今的眼神里,班尼却依稀能察觉到了一缕坚韧的不屈意志。
“容我直率地先问各位一个问题,两位要找我们的事应该不是关于那些派系斗争的事情吧?”
……鸦雀无声的沉默之中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
一个十字军,一个抄写员。
与教会相关的字眼顿时闪过了班尼的脑海。
但排除了蕾拉那边派人过来的可能,也没等到艾希尔继续向着对方刨根问底。躲在那钢铁之躯身后的白发少女却又说出来了一句令人更为错愕的话。
“你要是能早点死掉就好了……”
“呃欸?”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不敢相信如此狠毒的话居然是从一位从事神职工作的孩子身上说出,班尼再次打量起那浑身朴素打扮的女孩时却居然不能从她的眼中感受到半点恶意。
那冷淡的眼睛里闪过一瞬蓝光,有着点点风雅的感觉却又好似是在怜悯。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笨蛋你还没看出来嘛!我看这两个家伙压根就没在安什么好心吧!”
直到艾希尔已经一个箭步地冲上前去准备和别人对峙时,班尼这才立马回过神来地连忙拽住了她。
怒意与冲动是招致灾祸的魔鬼——这是很早之前两人就曾在教会里听到的话。
“先等等小丫头,说不定她们并不是有意要来惹事的。那个……你是叫莉薇娅小姐对吧,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大家也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对方如此冒失的言语引得身旁的艾希尔怒目圆睁到几乎就没有再眨过眼,那微微乍起的红发也随着风儿吹拂则散发出了赤族人所特有的凛凛气势。
缓缓停滞的时间以相当压抑的速度点点流逝……
直到对面那看起来不善言辞的大块头剑士主动半跪在原地,艾希尔这才又恢复了神采。
“他只是个病人,雷纳德!”
“哼,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那名白发少女的呼唤以及艾希尔的追问,那剑士却毫不避讳地将眉头埋的更低。
“我这是在致歉。”
“先生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异国人,你不用在意!我现在只是一介随时都能落草为寇的剑士,比起那些弯不下腰的贵族佬来说,这种程度的道歉我还是知道的。”
情况虽然有些古怪,可当眼前那位看起来相当严肃的军士说出这话来时,班尼却仍然无法理清脑海里的思绪。
因为此时此刻他那看起来布满后茧的手却还是牢牢地把握在剑鞘之上……
“那是生活在战场之中时留下的习惯吗?”班尼不禁心想,但嘴上还是留了余地。
“那个……请先起来吧,我们没有必要把气氛闹得这么僵硬,既然两位是主动来找到我们,那就说明其实事情还是比较紧要的吧。”
微微瞥了眼艾希尔那不再声张的神色,看她已经默默抖动着纤细的肩膀开始慢慢呼气就说明应该是大致原谅了对方。
“如果还想表达友善的话,应该就需要这样做了吧……”
想到这里,班尼才主动将一直提防在剑柄之上的手稍加放松,伸向对方示意握手和谈的同时则在心中一直祈祷着不要再出乱子。
然而对方却也大致回应不了这份期待……
“啪唰”一下,就在自己说罢的最后一瞬间里,那名站在剑士雄壮体格身后的白发少女莉薇娅便杵着拐杖三两下地走上了跟前。
一路上艾希尔那金黄色的瞳孔自始至终都在恶狠狠地注视着她,但也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那个……您这是?”
“虽然直接这么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们觉得有些不能相信,但我还是想提醒你,我能知道你的死期。”
“呼欸??!”
“我、我的……死期?”
那个叫作雷纳德的男人一直将手握在剑柄之上。可就在“铿锵”一声的动静后,班尼那停留在空中的手便被对方给一把抓住。
身体有些……动弹不得了。
而那名白发的少女则取下了盖在她自己头上的教袍兜帽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又点着头再重复了一次。
“嗯,我能知道你的死期。”
“这……这怎么可能呢?”
“哪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那清秀到冷淡如皎洁湖面的面庞不可能像是有在开玩笑的可能。与此同时班尼的手臂也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已经在瞬间就一阵一阵的抽搐了起来。
这世上一切错综复杂的事情归根结底都会回到生与死的话题之上。
拉斯维亚人相信生命的轮回,所以帝国的军队才会在对外的战场之上攻无不克。可尽管如此,当人真正面对死亡时又有多少人敢拍胸脯保证自己不会恐惧。
“你会有感觉的吧?就在右边的手臂上,虽然伤得不深,但你的时日也已经不多了。”
紧接着一脸平淡的白发少女在第二次说出这话时脸色上便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涟漪。或许是班尼多心,就在她伸手去撩动自己头发时,班尼却察觉到少女额前分散的发丝暗淡了几分。
一步、两步,她缓缓上前。
若不是身旁还有着艾希尔相护,她恐怕就会直接抓着自己的膀子观看吧。
“先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伤口的事情的。”
“你是异国人对吧?你还知道你手臂上的那条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昨晚划伤的吧,我不清楚……”
“昨晚?”
“正是。”
也不知是死亡的逼迫,还是伤口作痛的使然,这次班尼回答的速度相当之快。
她凝思了一会,在重重地做了个深呼吸的模样之后这才展露出了一股十分复杂的神情。
“果然是这样……”
“那个,请问你到底想——”
“嗯,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留在这里也只会带来更多危险。你可以选择自杀,然后警醒所有人,但至少千万不能让那些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坏人知道你现在受了伤。”
“呃这,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你应该知道的!请盯清你自己!那是被黑水所污染过的气息,我能看的一清二楚。”
恍惚间,班尼右臂伤口处的包扎在一瞬间里便被少女给冒然撕扯下来。
生疼的触感以及不安与恐惧都随着一角豁口渐渐充斥全身,令人胆寒。
那纤细的手就在突然间猝不及防地直接抓住了班尼的臂膀,无视着艾希尔震惊与阻拦,名叫莉薇娅的少女便大声再次质问起来。
“到底为什么要欺骗自己,请你好好地看清自己吧,那里已经被侵蚀的很严重了。”
手抓着手的四目相对之下,直到现在班尼才从她那一抹深蓝色的眼瞳之中读懂了自己的处境。
那一抹蓝色……是深邃的……大海的颜色。
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敌人,但却始终都说着些危言耸听的怪话。也没等到班尼彻底打消完心中的顾虑,身旁的艾希尔却忽然擅自斩钉截铁地将那女孩给一把推开。
“我不准你们再靠过来了!什么怪病……都是唬人的吧!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擦伤就会、就会……”
艾希尔呜咽着叹了口气,那宛如呻吟的质疑声越来越小,直到不再能听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