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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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肃是吧。”
“是的。”
他微笑着,
“您比较累吗?”
谭怡嬉笑着看着二人,陈肃缓缓抬头,脸上带着一丝轻微的尴尬,
“为什么这么说?”
“您的表情很勉强,其实没所谓的,我们不是你的客户,咱们只是正常地转转海岸,最后去吃个火锅,这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您不用在这个时候包装自己,放松就行。”
陈肃意识到自己的假笑被看穿,不愧是警察,于是他选择做出一份更逼真的假笑,直到所有人都不会看穿,甚至骗过自己。
“说得对!“
谭怡附和道。
“其实也不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式,对陈肃来说也许很多东西我们也无法理解,”
雷航笑了笑,
“但是我相信,小怡愿意去了解,只要她愿意,我也愿意。”
暮色渐晚,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
“对哦,今天周年庆来着,人好多啊。”
“没想到雾海这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城市也会去庆祝这么官僚的节日。”
雷航从包中掏出香烟,拿给二人。
“大家其实并不在乎是什么节日,有一个名分能够聚会,享乐,庆祝,对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
陈肃主动发话,
“那我还真挑了个好时候请客!你们说对吧!“
谭怡兴奋地冲入人群,随着他们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简单而诚挚的幸福,雷航和陈肃二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二人对视,雷航率先笑了出来,陈肃也微微扬起嘴角。
过节嘛,别扫兴。
每年的三月七日,是中心城成立的周年庆,而今年却恰逢正月十五,作为一个以夜间经济为主的城市,大部分居民会选择晚上出行游街,似乎月亮升起时,人们会更放肆地挥霍自己的愉快和欲望。
三人踱步来到火锅店,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没位置了吗,换一家吧。”
雷航提议。
“娃!来啦,哪个帅哥是你男朋友我看看?”
从里屋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瘦小中年人,谭怡迎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爸!好啦,这些都是我朋友。”
“嘿,谢谢啦小伙子们,我女儿这个性格跟个男娃一样,还得多拜托你们多关照关照,嘿嘿嘿。”
谭怡的父亲谭珂似乎是个残疾人,一个人经营这一家火锅店,一路来也算吃了不少苦,而他的女儿是个相当争气也坚强的孩子。
“放心谭叔,我现在当警察了,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小怡帮我打架了。“
雷航眼中少有的显现出自豪。
“小雷啊,以后叔叔干不动了就得靠你啦。诶,这个像女娃的孩子叫啥名字嘞?”
陈肃脸上一阵泛青,
“他叫陈肃,做密室逃脱的。”
谭怡搂着父亲的肩膀,像是撒娇一样躲在他佝偻的背后,悄悄在耳边说了一句,
“你女儿想找的初恋…”
谭珂会心一笑,
“噢噢,来吧两位,让怡子带你们上去,我还得忙下面的,今天人是真的多嘞,待会忙完了来敬你们一杯哈。”
围着桌子坐下,这场火锅约在了小店上方一个私人的雅间里,谭怡进进出出,一会功夫,桌上就堆满了菜肴,
“小怡,少端点,吃不完的。”
“你们从小生活在一起?”
陈肃没怎么吃菜,但是这掏家底的陈年老酿可不能不喝,几杯酒下肚,也就融入了谈话,
“哟,小肃肃舌头长在醪糟上啊。“
谭怡也喝了不少,听着雷航打趣笑得合不拢嘴,但眼神没有一刻离开陈肃。
“也不算青梅竹马,就是街坊邻居,当时小怡是我们的大姐大,她连比她高一个个的男孩子都敢打。”
“雷航你少说两句,人家哪有那么粗鲁。”
“我们小时候是住在一个叫做北和的小镇上,后来我去中心城读书了,小怡因为爸爸受伤就留被安置在了雾海。我警校毕业以后就一直在中心城总部干杂物,近期才被下调到雾海。”
陈肃只是静静地听着,抿着杯中的温酒,
“咱们不是约定好了嘛,你当上真警察我就一直叫你雷警官。”
谭怡举起酒杯,打了个嗝,
“好,为了庆祝我们雷警官终于调到雾海,也为了庆祝我们新交到了一个朋友,各位!跟本姑娘走一个!”
“喂,我们才认识一天吧。”
“陈肃,挚友有时候一眼就认定了,既然咱们谭大小姐都发话了,来干了!”
“干干干…”
陈肃难得和别人喝一次酒,更难得在这次喝酒中没有拘束感,面前的两人似乎从未感受过冷漠,但陈肃知道,这种直面冷漠却依旧保持热情的勇气是自己没有的,是曾经的自己没有的。
“朋友,我不明白朋友是否能持续下去,如果持续不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什么中二病台词嘛…”
谭怡半趴在桌子上,面色潮红,嘟着嘴看着陈肃,
“陈肃,我尊重你的生活方式,我也知道你性格如此,但你…”
雷航望着谭怡,
“你至少不要拒绝我们。”
陈肃没有发话,只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拒绝我…”
谭怡小声嘟囔着,
“我…”
“你不能拒绝我!”
谭怡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叉着腰,指向陈肃。
陈肃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泛起一丝想笑的冲动。
“我先干为敬。”
谭怡上前,抓紧了陈肃的手,
“本姑娘的为人,你可以问问航子,而且而且,我是…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交朋友!况且…”
谭怡双眸闪动,
“人不就活这几个瞬间吗。”
陈肃不知是酒精的作用,有些面红耳赤。
“我…我挺羡慕的。”
谭怡像是心中落下了一块石头,坐在座位上,醉意侵袭,她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道,
“我已经想好要送你什么礼物了…”
酒过三巡,陈肃从包中拿出一包格调,分给雷航,随后望了一眼已经睡熟的谭怡,
“就拜托你了,朋友。”
外面人潮拥挤,陈肃望着人群,戴上耳机,逆着欢庆的人流,独自一人向着前方,点上一根烟,他突然回头,人们彼此拥抱,接吻,夜空中繁星闪烁。
他释怀地笑了笑,只身走向海岸。
“还是得我接你啊,喝酒了吗?”
“跟朋友喝了点。”
“朋友!”
摩托车上的宵夜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瞳孔看着陈肃。
“宵夜,别大惊小怪的。”
陈肃上前,摸了摸这个美男子的长发,
“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宵夜像是抹泪一般假装抽噎着,随后一阵欣慰地看着陈肃,
“小子,我就知道你能迈出这一步。”
一阵烟雾散去,他化作一只黑猫匍匐在驾座上,陈肃戴好头盔,扭动油门,化作一道丽影从海岸线一路飞驰。
“陈肃,小心!“
怀中的黑猫惊叫一声,陈肃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首丧曲,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埋头躲过一记挥爪,轮胎火光四溅,他失去重心,滚到了马路上,宵夜化作一张巨袄将他包裹,一人一猫狠狠地撞上了栏杆,
“妈的…“
宵夜在路灯下缓缓站起,海风拂面,他的脸颊上显现出一条条黑色的斑纹,利齿从嘴边露出,瞳孔也变成了一条竖线,发狠地朝着前方发出兽王般的战吼。
他周身的长衫渐渐收紧,捆在腰部和腿部,健硕的上身也逐渐覆盖黑毛,修长的指甲猛地伸出,盯着眼前的造物,蓄势待发。
陈肃踉跄起身,嘴角溢血,一瘸一拐地走到宵夜的前面,此时宵夜的身形已经膨胀数倍,喘着粗气,似是在等待一声号令。
“不用,我来就行。“
陈肃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随后从兜中掏出打火机,点燃煤油,黑暗中,一只身形庞大的造物挪步上前,细长的四肢无规则地连接着利爪,青黑的皮肉下似是有蠕虫在窜动,而头部则是一块块碎肉拼接而成,而缝合肉块的线则是一根根尸体腐烂的白毛,由一条长长的人类头发串联,身上则挂着残破不堪的,旧社会人们祭祀时会烧的纸衣,青色的材料上遍布沙土,诡异地泛着油光,而从它腹中传出的丧曲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撕心裂肺的哭丧声,足以让接近它的人灵魂深处刮起刺骨寒风。
“跟了我们几天了,来,我就在这。“
陈肃张开双臂,没有一丝畏惧地驻足在它身前,
“来…我就…在…这…“
像是学语一般,这东西的腹中传来一声古怪的呼喊,模仿着陈肃的声调。
”宵夜,来帮帮我。“
陈肃从袋中掏出一只带着利爪的断肢,扔向大海,月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遍布血迹。
“陈肃?你受伤了?”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宵夜回头,
“墨毛,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哄弟弟妹妹睡觉吗?”
“我看陈肃好久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从沙滩上走近,
”陈肃,你受伤了?“
他再次问道,
陈肃呼了口气,点上一支烟,
“这些不是我的血。”
“南部林区里应该出事了,地嗜已经跑到雾海来了,幸亏只有一只。”
“这不是我们的事,我管不着。”
陈肃望向远方,海上的那座城市隐进了黑暗,他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耳垂,
“得割掉,不然会感染。”
今夜的凌晨没有雨,火锅店里留下一片狼藉,谭珂上楼,为女儿披上衣服,远处的灯塔上,一发升空的烟花在繁星里绽放,谭珂驻足观望,随后哼着小曲缓步下楼,
“这娃,情窦初开了呢。”
茶馆中,周海东和涂庸叼着烟,目不转睛地盯着牌局,烟花炸开,涂庸像个小女生一样兴奋地跑到窗边,周海东趁机从他的手牌里换走了一张,等涂庸坐回座位,
“王炸,飞机,来来来,春天带炸,都给钱都给钱啊!”
烟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升空,居民区中探出一个个脑袋,也惊醒了熟睡的谭怡,
“啊?我断片了还是?”
”先不管了,陈肃的礼物好像今天可以去买!”
看眼时间,夜市会在两点歇业,而现在已经一点三十九,应该还来得及!
她匆匆穿好衣服,拿走了钱包,
“爹,我出门一下!”
“这丫头,诶!注意安全啊!”
陈肃回到家中,他疲惫地面对着镜子,嘴中咬着一块毛巾,手里拿着一把刀,急促地一阵呼吸过后,一块沾血的耳垂肉掉落在洗手槽中,没有包扎,他将衣服挂在门上,双臂已经无力再举起,脚下一软,瘫倒在玄关,沉沉地睡了过去。
宵夜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窗外绚丽的光彩映照在陈肃的睡容上,憔悴却又带着一丝幸福。
在梦中,他看到雾海升起的烟花点亮了天穹。欢呼的鸟鸣在为开荒者歌颂,于生命而言,这是新年,于土地而言,这是新生。(送给所有选择用孤独去诠释生命的读者)
“咚咚咚。“
陈肃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他撑着羸弱的身体,打开房门,
”你好,你们…“
他瞳孔一颤,门外站着的正是周队和雷航,二人面色铁青,眼睛无力地睁着,布满血丝,
“陈肃…”
雷航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到无法辨别,
“你叫陈肃是吧,我们是受谭珂所托过来告诉你…”
周海东一字一顿地说道,
“谭怡于三月八日凌晨两点十一分,在夜市外的巷道遭受袭击…”
“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