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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不知何时，这间店铺便已被搬空，此刻正留在此处的仅有…

一人。

原本这是家杂货铺吧，但如今可没有掌柜的在这儿，柜台上盘坐着的是个黑发戴面具的女人。

黑发垂落，披散在肩头…这满头的发丝都并不干燥，而是掺杂了濡湿质感，渗透着死亡的气息。

她那双同样深黑幽暗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门外的街道，等候着不可避免，也必将到来的会面。

店内姑且点燃了一截尚能使用的蜡烛，但不知为何燃起的焰光并不能令人生出暖意，反倒有种冰寒刺骨的死意。

如此烛火，只衬得盘坐于柜台上女子的脸庞上的面具愈发苍白，宛如自坟家里爬出的死尸。

…那面具不知是木质还是何种材质，被白漆涂抹，带有花纹。

蓦地，她从肃正的盘坐中脱离，伸手抄起架在手边的那柄长枪，感受起它来。

轻盈、尖锐，通体漆黑…

这柄好似用墨水塑造后而又凝固成，内蕴无穷死气的黑枪，便是她现在的武器。

女子身上的铠甲陈旧而残破——本该这么说，但在她铠甲每处破损之下，都有流动的黑烟覆盖，反而给铠甲镀上了新的质感。

这人，自然是马达蕾，在过去曾有“刺骨”的称号。

———

为了寻找雅丝兰莉娅的踪迹，她潜入流渊，却迷失于黑暗之中…

等到再次醒来，却是个莫名其妙的邪祟在自己面前。

不过那个奇怪的邪物对马达蕾倒很热诚，主动为她提供恢复生命，重新让身体可以动弹的力量。

算是作为交换吧，马达蕾为了排解无聊，兼顾恢复思维，偶尔也会和那邪祟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思维简单的邪祟也确实有趣，逗起来不会腻。

可惜在重新恢复身体状态的关键时刻，她非得沉睡了，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当马达蕾真正复生，从地上爬起来时，身边已经没有那个有点傻又很单纯的家伙了。

等待她的，是昏沉、雨幕密布的天空，一片看不见边的沼泽。

茫然地游荡于边沼中，马达蕾感到自己的身体出了些变化…例如虽然复活却依旧冰冷、不吃不喝也不影响行动。

她只得用一直贴身携带的金发护符来抚慰内心，让走多久都似乎不会改变，无穷无尽的旅途变成稍微值得期待的路程。

淋着阴雨，失去武器，衣衫褴褛，马达蕾在边沼迷失了不知多久…

时间根本无从计算。

直到某个时刻，她偶然在雨幕和沼泽的夹缝间，窥见了一抹黑影。

随即简直是下意识、不假思索地，马达蕾知道且理解，那是“死亡”的色彩。

这份认知产生的下一个瞬间——

“你也能看到死亡，这还真是稀奇。”格外好听的声音，在那时的马达蕾心中响起。

转过头，她遇见了脸覆银面具，有着惨白瞳孔的梅洛泠妲。

——自那时起似乎又过了挺久？

不过为了完成心中的景愿，为了见到雅丝兰莉娅完成使命，马达蕾便跟在银面具女身后，了解流渊之下的种种。

是由于曾作为刺客行了众多杀戮沾染了死亡，亦或是在漫长的茫然中开悟了呢…马达蕾成了梅洛泠妲遇见的，除她自己以外仅有的能窥见死亡者。

具有修习死术资质之人很不好找，甚至可能马达蕾是仅有的，能成为辅助自己理想的人了…也是考虑到此，在梅洛泠妲试验之下，马达蕾习得了死术。

虽然比起此道的开创者，她还是远远不及，这份力量也是来得非常及时，能补全马达蕾此时所需的力量。

当然，也不只是死术，还有曾在梅洛泠妲手下殒命，又有些独门绝技之人的看家招式…但梅洛泠妲只是兴致来了才会指点一下，难以作为马达蕾的主要手段。

根据梅洛泠妲的观测，雅丝兰莉娅很可能位于流渊地域的“地沟”之域。

若想进入其中，没有够强的实力和手段，极容易暴毙。

为此，马达蕾也不得不加急做准备，坚持修行。

然而这份期待，直到她跟随梅洛泠妲于边沼感悟死寂，却见到有三个人从天空坠落下来为止。

在那之中，有着泛白且略显透明的，另一个自己。

那绝对不是假货，无论在心意、追求过往、习惯上——悄然旁观过灵体版自己的她很清楚——她们不管哪个，都是真正的马达蕾。

然而，遗憾，可奈何…终究雅丝兰莉娅却只能有一个教姊。

所以很显然了，双方必须拼到只剩下一个为止。

———

嚓！

将黑枪扎在地上，马达蕾翻身下来，她从柜台后面取出仅余下来的酒坛，还有一只碗。

打开盖子倒酒，清澈奇特的酒水很快装满了碗。

这酒，大概是曾经被这家店掌柜珍藏起来的佳酿，不过此刻马达蕾并不急于品尝它。

手中汇聚着死亡，她捧起碗，让黑暗沉寂的死进入酒中，涌入渗透…

不多时，碗中之物便成了好似一滩墨水，又兼具浓厚感的液体。

苍白面具自动收在脸颊两侧，面具之下马达蕾的面容——当然是和灵体的她别无二致。

或者该说，是灵体和这里的她长相别无二致，才对。

她那有些泛紫的嘴唇靠近碗边，缓缓啜饮起这仿佛死亡实体化浓缩后形成的，冰冷而令人迷醉的酒：“呵…嘶…”

这是死亡的味道。

看似是黑，实际则接近于无的液体…冰冷的死滑过喉咙，随后却没有坠入感。

简直不像是喝进肚子，倒像是喝进了脑袋和心里。

若是把这东西放在末世前的光界，想必能成为江湖上的又一段传奇，迎来无数酒痴豪客、英杰少侠的追捧吧。

但马达蕾只是单纯在以品死来修行，临时试着加深自己对死术的掌握程度而已。

事实上她甚少饮酒，也不爱喝酒。

毕竟她的职业，需要的是专注和认真，喝酒会误事。

当然，为了适应各种场合的杀局，作为“刺骨”的她知道酒的好坏，酒量也不差。

自从年纪到了，不得不离开寺庙，她与雅丝兰莉娅分别，走上属于自己的路后，可能有…总之是好多年了吧。

马达蕾离开寺庙后，曾试着去学炼金，但在那里却被人认出她是马家的女儿。

这家人曾是谦去国比较富裕的商贾家族，但终究经营不善而破产，欠债无数。

作为这家最后的继承人，马达蕾理应还债——

开什么玩笑，要她为这辈子一面都没见过的家人还钱？

学是学不下去了，随后历经一番跌宕起伏的艰险阴谋，还牵扯出了什么法师私生女之类的无聊细节…她总算卷铺盖跑出谦去国，成功走上光界江湖的大舞台。

而在时不时被人追债的过程中，她身手是越来越好。

终于，马达蕾想通了：与其被人追杀，倒不如反过来杀人——

反正逃了这么久，又不是没砍过人脑袋…不就那么回事儿么。

那时马达蕾十八岁，在南方入了刺楼，从此做起杀戮的活。

她确实天赋异禀，很快就干出了名堂，连称号都有了。

其实比起刺客，马达蕾的做法更像是江湖上那些总爱和人决斗，为了什么事都能扯个“一较高下”对局的侠客。

突击枪、铠甲、大盾…这是她尝试过寻常刺客手法后，发现那很违背自己的个人习惯，才在不断调整中搭配出来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