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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身躯如同融于黑影，她全身突兀下沉，脚下猛地发力，举起黑枪，整个人以瞬息之势向着马达蕾突刺过去——

但就在她行动时，骇德枪也从马达蕾手中激发，尖端带着破风的锐利与雷霆炸显，朝刺骨迎面打来——

历经众多杀场，她们都有着近乎化入本能的预判力以及反应能力。

看到对方的行动前兆后，就能预判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并且本就同出一源的她们，也对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

对付每道攻势该用多少力、该在何时反击…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却是“她们依然没有任何差别”。

刺骨的身影在突进到半途，便已从原地消失。

嗖…

嚓！

骇德枪只扎碎了地面，而刺骨则出现在好几米外街边的屋檐上，在侧面居高临下俯视马达蕾。

死相穿游…死术的其中一种运用，便是在目所能及的死亡聚集处穿游。

这并非是瞬间移动，而是利用了生死间的差距，钻了空子。

在其它地方，想使用这样的穿游必须耗费时间，在目标的位置积淀浓重的死亡，这会是非常明显的标志——只要对手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种预兆然后提前做好应对。

但翡棱城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死亡，正是随时可以发动死相穿游的好地方。

打空了的马达蕾立即猛收骇德枪，但刺骨却从侧方再次发动穿游，直达她面前——

当！

———

死寂，沉静…

耳边还有嗡鸣，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塞莲从昏沉的失神中醒来，周遭昏暗而冰冷，寂静无声。

头顶的地面…好像有个…大洞…她渐渐恢复神识。

这是过去多久了？

仿佛就在刚才，她还正同秽完探讨问题来着，可身边突然发生了碎裂震荡，将整个休息室都崩毁了。

那现在的，这里是…塞莲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头上有伤，正在往下渗血，流到了脸颊上。

好在身上没有被导致骨折或者严重撕裂之类重伤的砖石块砸到，她还能做出行动。

“…这里是…唔…地下么…”缩着身子，塞莲看出来这地方应该是博物馆地下通道。

不过本来这里是装了许多炼金傀儡，此刻却因为札埃苏的努力布阵列队，变得空荡荡的。

没有了一身装备，塞莲的躯体很脆弱，此刻除了不视刀以外，更是别无护身之物。

绝对是遭到袭击了，得找秽完还有老马汇合…她下意识判断出情况。

但顶着负伤的身体可不便行动，塞莲伸手在腰间寻找，想先用些符来疗伤，但什么都没有掏到：“符篆…啊，不行…都和铠甲放在一起；得去找药剂…在前面么…”

可惜她先前卸下装甲休憩，符篆、铠甲、斗篷、触媒…大部分装备都装在箱子里，被偷袭不知掀飞到哪里去了。

地下通道里应该还有些能用的药剂…这里不是正常下来能到的位置，大概还需要往前走些距离才能看到货架…塞莲吸了一口气，支撑起身体打算前进——

然而她眼前的通道中，莫名涌动起深沉的黑暗之物。

充斥寂寥死意的色彩聚集成人形，从中摩擦出嘶哑刺耳的声音：“叽哈嗬，别想…妨碍…”

———

这样就抓到他了…梅洛泠妲转过身来，望向被她强行轰出来的那人。

秽完，本身无名，外表虽然很有法师的风格，完全不像人——但在绝无可能作假的心灵记忆中，他绝对是人…说起来，梅洛泠妲在无名记忆中窥探到的那个世界，相当奇妙，迥异于光界。

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才会发展成这样的情况？

又是如何，才会诞生无名这样的人…她对于那个未知的世界，难免也产生了些兴趣。

“哎呀喂嘿…”无名喊着不明所以的语气话，从地上坐起来，刚好与梅洛泠妲的视线相对。

然后他愣了一刹那。

随即便从不知何处抄起杆造型奇特的长矛，支撑自己爬起来，与梅洛泠妲在气势上锋芒对峙：“咳，梅洛泠妲…是吧！这回不是潜入内心，而是真实见面了？”

他的声音是沉闷地，从胸腔中震动发出，在不使用窥探之法的时候，梅洛泠妲还真不好说这人此刻所带有的情绪。

“呵，是啊，我就是来找你的；刚好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不在了，跟你这样的俊哥儿谈谈心，很有意思不是么。”她声音的娇美难掩蕴藏其下的恶意。当然，梅洛泠妲在不必要时，也无意掩饰自己。

“动这么大手笔，我可消受不起啊…”无名大约是在感叹，他看了看翡棱大道上遍布的铜像碎片后，又转而问道“这些都坏了么，札埃苏玛飒呢？”

“哦，我把他杀了。不过放心，他死得很痛快，我都不折磨人的。”梅洛泠妲语气含笑。

仿佛她是在讨论“该给盆景浇多少水”这种类型的轻松话题，而非是某个人性命留存与否。

“…那，她们呢？”他的长矛杆戳在地上，再次抬头质问。

无名所指的，自然也就剩下塞莲和马达蕾这两个队友了。

哈，这还真是，有趣…梅洛泠妲心中暗想。

见证许多死者的她，同样也了解生者。

在一个人面临死亡之时，其蕴藏的所有感情，都能很显眼地表现出来…作为取首官，梅洛泠妲晓得如何从人的不同表现中把握其内心，这也是她能习得探心之技的潜质之体现。

先前已经稍微了解过无名，她从这些无语气的话语中能感到很多，比如在乎、遗憾、紧张、恐惧…有很多情感，足以证明他是个感情正常的人。

“我随便安排了一下，如果她们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没死完吧——不过，你问她们干什么呢，你其实，也没期待过她们来帮你嘛？”梅洛泠妲嬉笑，银面具之下的眼中散发着玩味的光。

她看得出来，在无名的情感中，并不对“有人能来帮自己”这件事报有期待。

实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指标，输赢也绝非数值明确的算式…

但只要感官还正常，就可以明白一件事：

梅洛泠妲比无名强，强很多。

这是各方面的差距拉开后，令人本能间即可意识到的事实。

英勇强人或盖世豪杰，这些人大约可以在面对远超自己的强敌时丝毫不会畏惧，即使拼死也要上去决战吧…

然而无名也绝非这样的人。

若是常人，肯定会有恐惧之类的软弱情绪，这是很正常的，无名并不例外——

可他却没期待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

假如最开始只是梅洛泠妲来清除异见者，顺便掂量掂量无名的成分是否和自己最开始那一眼相符…

那么在了解无名至此的现在，她已然做好决定：

在送他去死之前，好好弄清楚这份性格上的矛盾是怎么回事。

歪起脑袋，无名对梅洛泠妲的说法不置可否：“独立自强可是传统美德，危难时能有人来救，需要运气够好才行，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推脱到运气、美德上么？这借口有点意思…但——”但梅洛泠妲却摆了摆手。

她如此评价：“——你这是孤寂。”

是的，早在边沼时，梅洛泠妲就看出来：在无名的灵魂中，只存得下他自己。

他发自内心认为这没什么特别的，是理应如此的事。

唯一重要的只有生存，他自己的生存。

“即使有同伴在身边，你也不指望能得到帮忙…若是能帮则最好，但没人帮也无所谓。哪怕是生死之交过来的战友，你都不会对她们抱有特殊看法。”她没有停下，继续说着“——札埃苏与你相识不久，死了也无妨…嗯，可就算我说‘她们’也全被我杀了，你恐怕也不会有太多触动，不是么。”

塞莲和马达蕾是好队友、好战友，期望她们能活下来，是理所当然…

但在无名心里，她们死了也就这样了。

“…很敏锐嘛，观察事物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真好，是吧？”无名很坦然地承认了，将长矛的尖端垂在地面晃荡“人要靠自己…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事情去做，都是独立的人。会走向怎样的未来，不是我选的，而是她们来选。”

梅洛泠妲抱臂在胸前：“把事情都以利益理性来评判，因为合作有好处所以当队友，因为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去帮忙…呵呵…也是啊，想想你还瞒着那个叫塞莲的女孩一些挺要紧的事，这队伍倒也确实经不起考验。”

语毕，她抬起手臂，大量汇聚死亡，化作死术：“但…罢了，闲话差不多到此为止，还是让我先制住你，再探查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