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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钦的表情从眯眼思考，转变成了顿悟的惊讶，直勾勾地瞪着提撒，直看得他起鸡皮疙瘩。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希尔德……希尔德……我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你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这两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懂了，提撒！”马钦为自己的大发现敬了自己一杯，然后伸出食指指向提撒：“你是把他当儿子了。”

“不是！”提撒果断地摇头，但又马上歪过头，轻声改口道：“……是……不是……”

“就是。”马钦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我来告诉你你的问题在哪。你把希尔德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说的有错的话，马上纠正我。”

说完，马钦比了一个放马过来的手势，提撒几次张张嘴想反驳，都找不到话，最后只能俯身向吧台，伸手抓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闷了下去。

“……你说得对。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没有，不过我倒是能给你讲个故事，是我调查的时候听说的。你要听长的版本还是短的？”

“我不想听。”

“那就长话短说了。”

不管提撒愿不愿意听，马钦自顾自地清清嗓子，然后俯身凑到提撒的近旁，说道：

“希尔德的生父，以一面包车啤酒的价格，把他卖给了卢瑞恩。

“他没有失去家人，恰恰相反，他找到了家人。”

说完，马钦便把酒瓶里剩下的一点酒喝光，丢下一张钞票，拎起大衣向着酒吧的门口走去。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对他最好的选择。”

提撒目送着酒吧的木门缓缓合上，然后抓起U盘，塞进了口袋里。

回到出租屋，提撒打开门看到的是餐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在柔和的灯光下，愈发令人垂涎欲滴。希尔德正坐在桌边，一手托着腮，双眼微闭，但一听到门的声音就猛然惊醒。看到来人是提撒，他放松下来，问候道：“生日快乐。”

“这都是你做的吗？”

“是，不过热了几遍，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先吃吧。”说着，希尔德走向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红色波点彩纸包裹着的扁平方盒子，递给提撒，“生日礼物。”

“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

提撒眯起眼睛看看希尔德，再看看盒子，再看看希尔德，还是撕开了彩纸，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套精美的刻刀，一共有十把，木制握柄，烫金花纹，刃口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我看你一直都只用一把刀，所以就在想，要是品种更多的话……当然不是怀疑你的手艺，只是会更方便一点而已吧。”

希尔德看着提撒满意的表情，自豪地解释道，却又伸长了脖子，等着提撒再往那盒子里看一眼。终于，提撒在那盒子里又摸出了一个小方盒，只有巴掌大，疑惑地看向希尔德。

“打开啊，你肯定会喜欢的。”

提撒揭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雕，正是他自己的形象。衣物的褶皱处理得无可挑剔，面部表情栩栩如生，用狼毫笔给每一个犄角旮旯都认真地上了色，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已经超越了提撒最得意的作品。

提撒看着自己的形象被希尔德如此忠实而认真地还原出来，鼻头不由得一酸。

“我一个月前，想试着雕人物。提撒你就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希尔德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其实……额头那里我有点没控制好力道，但是也来不及重做了……你喜欢吗？”

“……嗯，喜欢，当然喜欢。”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说话的时候，喉结不安分地上下跳动着，但又极力不让希尔德听出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噢，好，快点说完，菜要凉了。”

“嗯。”

提撒刚刚走出门外，就用身体抵住门，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往下滑，直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他把木雕放到眼前，双手捧住，幸福的泪水在此刻流过他干涸已久的心田，又从眼角夺眶而出。眼前被泪水打碎的景象，逐渐重组成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断地重播、重播……哪怕是他擦去了泪水，嘴角却仍然挂着收不住的弧度。

最后，他把木雕小心地收在了衣服内侧，胸口的口袋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擦干净泪水，确认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才回到出租屋内。